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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茗眸色一暗,冷道,“你只管做好你的事便是!”

老道叹息一声,将那枥树根放入炉中,点燃了符纸,片刻,炉内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章茗盯着那丹炉,渐渐的,那丹炉里竟然有女声传出来。

“痛……好痛……”

章茗眸色紧紧一缩,四处张望,“哪里?在哪里说话?”

老道一边炼着丹,一边回答他,“在丹炉里呢!”

章茗大惊,注视着丹炉,只见那丹炉壁竟已烧得通红,依稀可见里面情形,只见枥树的根在里面亦烧得发红,一缕青烟,自丹炉中升起,青烟袅绕中,一女子的身影在挣扎呻吟。

女子的模样在青烟中竟如此清晰,能看见她的容颜和衣着,俨然便是青枥生前的样子。

青烟中的青枥仿佛能看见章茗,朝着章茗的方向,连眼中的泪光都是清晰的。

她叫他章郎。

“章郎……”青枥在青烟中哭泣,“我真的好痛啊,救救我,章郎……火烧着我,就像拿着刀,在我身上一刀一刀地割,我听见我的皮肉在滋滋作响,章郎,你听见了吗?我真的好痛苦好痛苦……”

章茗闭了闭眼,咬牙不回。

“章郎……”青枥的哭泣声变得嘶哑,“你真的这么狠心吗?我们曾经说好相依为命,同生共死,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我被烧死吗?”

章茗的眼皮在抖动,双手也在轻颤,但就是不睁开眼,也不回应。

青枥在惨叫,在哭喊,一声声求他,“章郎,我求你,如果你真的不要我了,能否给我个痛快?别让我再遭受这样的折磨,七七四十九天,被三味真火焚烧七七四十九天,不如让我现在就魂飞魄散,求你了章郎,让我魂飞魄散吧,人世间最严酷的刑罚也不至此啊章郎,我好歹曾经对你有恩,就念在这浅浅恩情,别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不好?章郎……”

章茗紧闭的眼中流下眼泪,抽动的身体,或许内心也在挣扎,然而,却终是狠心一转身,再不看青烟中的她,大声道,“青枥,你也说我们曾相依为命,我知你对我情深义重,可你也说过,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如今,我遇上难处,唯有将你炼成丹方能救我于水火,横竖你已身陨,独剩这一块根,索性成全我吧!”

“不……不啊……章郎……”青枥不停惨叫,“好痛……求求你,放了我……你可曾听见,火焰在烧着我的头发,嘶嘶嘶,嘶嘶嘶,我的头发没有了,没有了……章郎……你回头看一看,在烧我的手了,你曾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画画,往后我就没有手了,章郎,你回头看看啊……”

许是,青枥的叫声太凄惨,章茗捂住了耳朵,但,青枥的惨叫声还是一声声往他耳里钻。

“啊——”章茗终以怒吼压住她的惨叫,“不要叫了!你既真心于我,便承受了这四十九日焚烧又如何?否则,何谈真心?要知,若没有我,你不过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妖!行走人间,逢人便要杀你,只有我,不嫌弃你,更不将你交于修士,与你夫妻之礼相待,如今我需要你付出了,你连这点痛都忍不了?”

“这点痛么?”青枥抽泣着,“这是第二回了章郎,你已经在迎娶相府千金时烧过我一回,那一场火,足足烧了三十六天,三十六天啊……将我本体烧成灰烬,还不够么?章郎?”

章茗一双眼通红,“你如何知是我?”

青枥苦苦地笑,“我是妖啊,章郎,妖有何不知的呢?”

因是最后一次谈话,横竖青枥要变成丹丸了,章茗狠狠一甩手,“每年进士数百人,三年一考,我这毫无根基的状元又有何用?不定下一届便泯然众人。唯有迎娶相府小姐,才能借助相府之力飞黄腾达,相府……自然不能允许一个老家还有女人的女婿。”

“所以,你便烧了我?”青枥泣道,“飞黄腾达这般重要么?往日,你可是说过,在这深山旧庙,有我相伴亦足矣……”

“男人之言若能信,这天上的雷公可要终年忙个不停了。”正在炼丹的老道忍不住插了一句。

“为何?”青枥问。

老道呵呵一笑,“忙着天打雷劈啊!”

章茗抿了抿嘴,却是不曾辩解。

老道念了一通咒,“贫道要加火了!加火!”

青枥的惨叫声愈加凄厉起来,“章郎,章郎救我……啊——”

随着青枥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喊,章茗捂着耳朵拔腿就跑,临行,扔下一句话给老道,“老道!四十九日之后我再来寻你!你给我好好把丹炼出来!”

章茗走后,老道便把丹炉给熄了,身上道袍脱落,摇身一变,竟是陆溪亭所化。

阿玳领着众妖灵也从暗处现身,其中还有位怅然若失的女子,正是人形青枥。

“怎样?青枥,你输了。”小青围着青枥飞。

青枥呆呆的,“可为何,后来我抢占了相府小姐的身体,他明知小姐不在了,芯子里是我,他还愿与我做夫妻?”

“那是因为,他需要的只是相府女婿这个身份,芯子里是谁,于他而言并不重要,而且,芯子里是你不更好吗?他那过目不忘的本事才能维持。”阿玳点醒她。

“此人从头到尾心中只有自己,你为深山破庙一孤树时,他看重你,不过看重你食之不忘的果实,后为权势将你与这破庙一起焚烧,是为烧掉他不堪的过去,如今,他没了你的灵力加持,重新变回那个愚蠢庸碌的原样,连阿玳考他一篇文章都背不出来,如何在人皇和丞相面前维持他状元的才学?我们不过施一小小计策,他竟毫无思辨能力,就这样上了当,你当初是如何眼瞎看中这样的人?”陆溪亭哼道。

那章茗如今整日称病在家,又称是爱妻离世,遭受打击过甚,还博得皇帝和丞相一片怜悯,殊不知,不过是没了枥树在他身边,他一庸才,全无才思可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