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夜色暗沉不见月。
王府后院的暖屋之中,空荡的园子里,隐隐飘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屋中,厚重的幕帘落下了一半,半隐半现的内室里,隐约可见一人侧躺在卧榻之上。
外室,有人推门而入,一阵轻微的响动过后,就见那幕帘被人轻轻掀起。
内室之中,王强守在暗处,见了来人,这才起身。
“我来喂吧。”
木锦咬了咬唇,只得不情不愿的递上了药碗。
幕帘复又被放下,木锦站在外室,那嘴却是撅的老高。
内室之中,江伊佳露着一张真容,这会儿正侧着身子,昏躺在榻上。
一勺勺汤药,只能勉强灌进她的嘴里。
才几日的功夫,她便犹如枯枿朽株,再没了往日的生气。
旧毒侵蚀,脏腑破败,即便日日用补药吊着,她也已是苟延残喘。
没想到,为进宫门,她竟不惜拿自己这副残弱的身子去犯险试药,目的,却只是为了验证自己的心中猜想!
“当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老大夫搭了她的脉,只骂了她一句,便愤然而走。
不管王强在身后是如何的劝阻,他都不肯再回府中,替她诊治了。
“病入膏肓者,自是不用再医。”
昏迷前,她面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竟起身自顾自的躺回了内室的榻上。
之后,便再没醒来。
“我说你为何要执意进宫,原来,竟是存了别的心思。”
王强端着个空碗,看着她那形容枯槁的面庞,喃喃自语道。
一切的一切,既是为了佐证她心中的猜想,同时,亦是向宫中的那位,传了音讯。
她时日无多,就快要死了,以后这世上再没她这个人,她和她身边的那些人,亦是再无瓜葛!
这样利落的行事,想来,早在李墨红被她暗中接进王府时,她便已在筹谋。
王强扯了扯嘴角,看着昏迷不醒的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当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小宅里,莎莎和余已在堂屋枯坐了一夜,终是等来了失魂落魄的孙三。
他眼里晃着泪光,耷拉着鼻涕,一身的狼狈,哭得很是伤心。
“老头儿说她,说她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已无药可医,再不会救她了!”
说完,他便抱着莎莎,放声痛哭了起来。
三日后,江伊佳便被王强安排,秘密送出了府去。
自此,王府之内,再无那怪人的踪迹,世间,也再无江伊佳此人。
之后,莎莎同孙三接连收到了江伊佳亲笔所写的书信,将自己身后之事又同他们细做了番交代。
俩人看信后,皆是大哭了一场,却还是依着她的嘱托,让余已跟着孙三回到禹州,更名换姓,重入了学堂。
十一月,经历了短暂闲职的岳鹏举岳大将军,在江洲,被大理寺之人批捕。
天地晦涩,万物人间。
陈大人坐在狱间,看着下跪那人的背,难言的酸涩终是涌上了心头。
“尽忠报国”四字,好似一双无形的大手,生生将在场人心给揪住了。
狱外,秦会之等人死死盯住了这囚笼中的场景,手脚,亦是沁出了汗!
“大人,大人,陈大人他,他心绪不稳,似是旧疾复发,晕倒在狱中了!”
众人望向秦会之,等着他的答复。
秦会之黑了脸色,转头便指派了个医家进去。
没过多久,那大夫提着个药箱出来,倒是说了实话。
“陈大人确实身子不济,这会儿已然是昏过去了,怕是得等上好一阵才能醒来。”
众人听闻,这才小声议论了起来。
奈何,到了这样时候,即便这主审死在当场,他们,亦是不能让牢中之人脱罪的!
牢窗外,鸦声漫天,灰暗暗的天色,好似再无天日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