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晨光微亮时,临安城内城门楼的大门才刚打开,早已守候在门口的一众百姓就已眼巴巴的等着出城了。
“排好了队,一个个的过。”
接连半月,城门口便都是这样,由那守城门的小吏一个个的筛查过往的行人。
此时,距离城楼不远的一处小买卖前,一个身形有些瘦小的男子,却借着挑货的当口,正时不时的朝那里张望着。
“回禀老爷,城门口管事的来报,人已经抓住了。”
刚刚还气定神闲正用茶的汪伯彦,一听说抓到了人,竟连平日里最喜的茶盏都未曾碰嘴,便问道。
“人呢?”
“原本是要押着去临安府衙的,不过那吏头儿晓事,还未通知府衙,却是先叫人来知会了我这儿。”
汪伯彦吹了吹略烫嘴的茶水,不禁轻笑道。
“倒还是个懂事的。”
“你去账房支些钱,回头叫人将他押送到暗室之中,切记,务必做的小心谨慎些,别让人抓住了把柄。”
余已点点头,转头便出门去账房支走了五百贯。
等城门口的吏头儿瞧见那沉甸甸的两百贯时,却是眼冒精光,再顾不得什么别的了。
人被押回来时,坐的是一架两人的小马车,余已坐在车内,负责看守。
看着对面这人瘦小的身板,余已脸上的笑意却是怎样都压不下来。
这一趟出门,不过是押解个犯人,便是三百贯入帐,这样好的买卖,再多来几次,他便可拿着这钱银,寻处僻静之地,安心养老了。
那押解之人被蒙着眼,这会儿却只听见对面那人的隐笑之声。
有什么好笑的?
宋默这样的身份,能在城中暗藏半月,想来定是有人暗中相助的,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突然不再躲藏,反而要在如此严查之时,突然出城。
“一个账房先生,即便在临安城内没有家眷,难道他还真就是个无亲无故的人了?”
果然,不出半月,宋默那本应在家颐养天年的老娘,不知为何却出现在了城外的野路之上,要不是被路过的好心人发现,估计他老娘过不了多久便会饿死在城外。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等宋默被押解到暗室后,那股熟悉的霉味和铁锈味却又扑鼻而来。
他被蒙着眼,看不清路面,被人带到这密室时,还差点被这儿的台阶绊倒。
等余已再踏入这暗室时,身后却是跟了几个人。
蒙住宋默眼睛的布条被扯开时,这暗室里的光亮,却是让他差点晃了眼。
“宋默,今日带你到这来,想必你也应该知晓所为何事了吧?”
宋默茫然的看着他们,却是一脸的呆相。
“你们,你们不是官府的人?”
余已看他这副样子,却是开口道。
“你若是身在官府,如今,怕是已被用上大刑了。”
一听到大刑二字,原本还一脸呆相的宋默,这会儿也终是回过了神来。
“你们,你们是何人,究竟想干什么?我,我这是在哪?!”
余已看着他,却是轻笑了一声,将一张写满字的纸张,递到了他的面前。
“我们是何人,你还是不知晓的为好,但只要你能将那纸上的事,给我们一一的书写下答案来,我保证,你和你老娘,定然能够安然的回到你的老家锦州。”
看着那纸上的字,彼时宋默的眼里却是充满了惊恐之色,他已经知道,对面的这些人是谁了。
等余已几人从那暗室出来时,几人之中,刚刚还一脸质朴的那位老者,却是被余已等人恭敬的迎了上去。
“相爷不用担心,我看他如今的样子,招出实情,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汪伯彦回身,此时却是一脸阴森的看着余已,然后开口道。
“我要的是真凭实据,能让官家信服,有据可查的东西。他是要紧的人证,你们给我看好了他,若有半点的差池……”
他阴森的眼眸扫过在场的众人,却是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垂下了头来。
“相爷放心,小的们一定尽心办事,绝不辜负您的嘱托。”
“相爷放心!”
“相爷放心!”
在几人一声声的承诺中,汪伯彦终是沉着张脸,走出了后院。
“别看他这身子瘦小,这嘴倒是挺严,碍着相爷的面,咱们不好上刑,如今相爷已走,咱们……”
那壮汉还未说完话,却是被余已给一眼瞪了回来。
“说话做事前,能不能带上些脑子,用刑?你是要他带着一身的伤,然后在官家面前做实老爷动私刑逼供?”
那壮汉听闻,眨巴了几下眼,却是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还不赶紧去准备些好酒好菜来!”
瞧瞧,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只是,如今他在汪相面前正当红,又跟在汪小公子身后做个书童。
相府里,除了那些正经的主子,一众下人之中,就数他最是惹不得,那几个家丁见他张狂,倒也并未多说些什么,却是依着他的吩咐,乖乖的去准备了酒菜,送到了那暗室之中。
等面前的酒菜布置齐全时,那宋默已整整一日未用饭了。
“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便只是准备了些常用的饭菜,若是不合胃口,明日我叫他们准备时,做上你喜欢的菜色便是。”
那宋默沉默的坐着,此时却是一言未发。
面前的这个少年,一脸和善的模样,可他心里却明白,这人,怕是最不可信的那个。
“你放心,我不喜欢用刑。”
少年的话,并未给他带来丝毫的安慰。
“你娘,她很好,如今已被我安排到了一处宅院,你不用担心。”
说到老娘,那男人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担忧之色的流露,他明白,老娘来此,定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只为逼他现身。
他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男人,只是没想到,人到中年,竟还要因自己,连累了老娘。
他垂然的低下了头来,身子却是阵阵的抽动起来,似是在哭,只是,就在余已准备开口安慰时,他却是抬起了头来,将一张憋不住笑意的脸,肆意的袒露在了余已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