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了四日的雨终于在第五日清晨停了。
乌云覆盖的天空也开始变得湛蓝,金黄的光晕透过细密的云层照在大地上。
连续几日湿漉漉的街道也在日照下渐渐干燥。
一辆马车缓缓从都察院驶离。
陆辞简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昨晚因着清南水灾一事,都察院所有人都被叫了回去,商讨了一夜也算是定下了两日后去清南的人。
他也在其中。
清南距离京城有些远,地处偏僻,百姓贫苦,他对那一带不怎么熟悉。
墨阁对此地也无甚了解,只知道以前是个富饶的好地方,近几年渐渐没落下来。
此次去清南,太多未知,再加上路途遥远,估计离京至少三个月。
一想到三个月都见不到想见的人,他只觉得有些难受。
可这次清南之行,他必须去,不管是为了右副都御史的位置,还是为了那些年年受灾的百姓,他都要去。
至少要弄清楚那里为何年年洪水,年年赈灾,却并无任何改变。
想着,他只对外面的车夫道:“去月儿街江家。”
车夫应了声,连忙调转车头朝着月儿街驶去。
王三从马车外进来,恭敬地道:“少主,宫里传来消息,让你此次去清南务必找到卫大将军以及江副将。”
陆辞简皱眉,“他们如今还在清南?”
差不多一个月前就知道卫大将军要回京,只是他没想到如今那些人居然还在清南。
眼下清南起了洪灾,他们必定被困。
王三点头道:“是,宫里那位说他们估计被困在清南,如今已经和大部队失去联系,此次去清南除了赈灾,还要找到他们。
阁主已经命人前往清南了,如今还没消息。”
陆辞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楚王这次确实下了一盘大棋。
把卫靖海一行人困在清南,又特意给清南捐赠家资,一步步,全是对他有利的。
说不定清南的洪灾和对方都脱不开干系。
马车很快在江家停下。
门房盯着陆辞简还有些疑惑,小野和小暖儿就先一步从府里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陆辞简。
两个小家伙站在他腿边,齐齐仰头,白净肉嘟嘟的小脸,像是两颗糯米团子。
“辞简哥,你怎么又变高了?”小野仰头看着面前的人,皱眉有些不满。
明明他记得以前辞简哥没有这么高的。
他还想着过不了几年,他定能长得和辞简哥一样高,哪曾想,他还没长到辞简哥的高度,辞简哥先一步长高了。
若这样下去,他岂不是一辈子都够不着辞简哥。
小暖儿也在一旁嘟着嘴巴点头,肉乎乎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像是在苦恼。
陆辞简被逗笑,伸手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头,无奈道:“先让我进去。”
两个小家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抱住他腿的手,朝府里走。
一路走,两个小家伙一路喋喋不休说着府里的东西,显然是很喜欢这座宅子。
陆辞简只默默听着,好一会才道:“绵绵在府中吗?”
小暖儿正要点头,一道不甚满意的声音就横插进来,“意绵姐不在,你回去吧。”
赵小年站在长廊尽头,拦住几人的去路,脸上都是不满。
他们都来京城快一个月了,这人倒好,居然一次都没登门,亏他还很看好陆辞简。
江叔要是知道这人对意绵姐有其他心思,指不定会不满意。
陆辞简挑眉,瞥他一眼,还未说话,宋二就一把提着对方后领把人拽走了,“你小子胡说什么,几天不挨打,又欠揍了是吧。
少爷,江姑娘在府里,江叔和婶子也在。”
陆辞简点头,先去见了王凤琴和江大壮,才去了江意绵的院子。
江大壮看着那道清瘦颀长的背影离开前厅,有些欲言又止地道:“凤琴,这位小陆大人和意绵什么关系啊?”
在平江县时,他只以为对方是意绵的朋友,可如今瞧着似乎不太像。
一个在京城做官的人,怎么能和他们是朋友。
而且,还送来那么多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东西。
他总觉得怪怪的。
王凤琴看着桌上那些绸缎和包装精致的茶叶和几方做工精细的砚台,只有些无奈道:“辞简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来府上还送这么多东西。
这么久没见,我瞧着他又瘦了不少,改日定要让他也来家里吃饭,我给他熬煮些汤补补身子。”
“一家人?”江大壮皱眉。
王凤琴瞪他一眼,“辞简以前可是和我们一起在小洼地住了好几个月的,这孩子人又好,还帮了家里许多,这次也算是救了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拿他当半个儿子有什么不对,大惊小怪。”
当初在小洼地,陆辞简虽然瞧着有些冷淡,但心肠很好,又是特意给他们送各种动物皮毛,又是特意把野猪赶来小洼地,就为了能让他们在冬日里好过一些。
更别提后来一起住在青石村,两家又挨着,互相串门常有的事。
说句一家人不为过。
江大壮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这样啊,小陆大人确实是我们家的恩人,我们要好好报答才是。
只是如今意绵都及笄了,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总和小陆大人在一起有些不妥,你平日多注意些,省得害了两个孩子。”
这世道总是对男子宽容的,若是两个孩子相处过于亲近,传出去,名声有损的也会是意绵,那些污言秽语也总会朝女子而来。
他不想看见自己的女儿伤心,也不想有人污蔑她女儿。
王凤琴一怔,“你想什么呢,两个孩子都是听话的好孩子,你少多想,再说,就是他们真有了情,只要互相喜欢,也不是什么大事。
知根知底的孩子当江家女婿有什么不好。”
陆辞简面容俊逸、气度不凡,她女儿也是容貌昳丽,清丽佳人,配在一起有何不可。
谁敢说她女儿和女婿,她定找上门去。
江大壮还要再说什么,就见王凤琴有了生气的预兆,连忙求饶,“是是是,你说得对,我这不是担心女儿吃亏吗?
那位小陆大人瞧着倒是不错,只是他一个当官的,怎么也和我们家算不上门当户对,我怕女儿真要和他在一起会受人欺负。”
饶是陆辞简同意,铁了心要和意绵在一起,那陆辞简的家人定不会如此想。
这些高门大户的总是规矩多,他是不想让女儿受苦。
他捧在手心的女儿怎么能去别家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