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水花听见这声音,整个人都是一怔,只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都多久没人叫她水花了。
回头环顾四周好一会,视线才落在了王金宝身上。
男人干瘦的过分,皮肤黝黑,两颊深深凹陷,双眼朝外凸着,瞧着有些吓人。
她一时不敢认,只定定地看着院门前站着的人,有些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真的。
直到王金宝哽咽的声音再次响起,“水花,你不认识哥哥了吗?”
王水花只瞬间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生怕眨一下眼睛,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来了庄子所有人都叫她王姨娘,她一点也不想当这劳什子王姨娘,若不是不想看见父母和村里人尽数死绝,她压根不会把自己委身给朱世昌那个老混蛋。
这三年来她没有一天是不想死的,若不是怕朱世昌出尔反尔,她定早早就自杀了。
最疼爱她的哥哥进了矿山,基本是没有活路的。
爹娘和小外甥她也见不到面,只有她能偶尔在叶子上写些字从庄子内的荷塘里漂去后村的小溪。
她都不知道爹娘有没有看见她写的东西。
今早听说庄子里乱了、矿山塌了时,她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高兴的是矿山没了,朱家也倒了,以后都不会有人再和他们一样被掳来当姨娘、当供人享乐的工具,一辈子被困在庄子上,生不如死。
也不会再有人被迫上山挖矿,尸骨无存。
担心的是,她可能要给朱家陪葬了,私自挖矿是大罪,她身为朱家的姨娘,不论是抄家还是如何,她都只能跟着朱世昌。
如今哥哥生死不知,爹娘年龄也大了,她不知道年仅三岁的小外甥要怎么活下去。
这会看见面前的三人,她还有些懵,不敢置信地盯着王金宝,只觉得是老天眷顾她,让她临死前还能看见自己的哥哥。
王金宝看着如今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妹妹,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硬挤出一个笑脸道:“水花,哥哥回来了。”
王水花听见这句话,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瞪大眼睛,试探地道:“哥,你真是哥哥,你回来了?”
昨日在山下她就隐隐约约听见山上传来几声轰隆的爆炸声,因为以前也听过,就没怎么在意,只感叹了句矿可能又塌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没想到的是,那些闯入庄子的人把矿工全都带下来了,听说还在前厅给众人治疗,她只觉得庆幸。
一边希望自己哥哥还能活着,一边又觉得不可能。
毕竟,矿山上有多危险她是最清楚的,每每在她拒绝朱世昌的时候,对方就会说矿山最近又来了一批人,前几次上山的都死绝了。
她若是不听话,就把她父母一起丢去矿山,好和她哥一起团聚。
每次听见这话,她就恨不得当场弄死对方,可惜男女天生的体格差距让她没有办法杀人。
而且,她也清楚,她就是杀了朱世昌也无用,没了朱世昌,还有陈世昌,王世昌,能有很多人来替代对方。
她想让那些鱼肉百姓的官员全都死绝。
于是就给父母传递了消息,说了一些关于矿山上的事。
本以为迟早有一天会有人发现平江县的黑暗,会有人来救他们,可是后来她才发现是她天真了。
平江县是一个独立的县,不属于任何府城,再加上朱世昌一开始营造出爱百姓的父母官的假面,很好的迷惑了大家,尤其是上面那些朝廷的官员,这极大的给了朱世昌便利。
若他不主动暴露,其他人压根不可能会发现平江县的龌龊。
她渐渐也放弃了,只被困在庄子里默默等死。
可这会,看见哥哥,她忽的就庆幸自己还活着,至少还能活着见哥哥一面。
她只激动地冲上前去抱住了王金宝,原本强忍住的眼泪也瞬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嘴里模糊不清地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有多担心你,就有多恨朱世昌,那个混蛋,不是个东西,就是个禽兽,不,他连禽兽都不如。”
王金宝只哭着安慰着怀里的人,“我知道,我都知道,是哥哥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们,让你们受了这么多苦。”
“不,不怪哥哥,都是朱世昌,都怪他,毁了我们的村子,毁了那么多户人家,那些人命都该算在他的头上。
他不得好死。”
两人哭了好一会,王水花才擦干眼泪,满眼担心地道:“”哥哥,爹娘和大宝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事?”
虽然能知道他们活着,但她却不知道几人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听说朱世昌的人压根不让他们进城,只留他们在村里自生自灭。
这么多年过去,她实在不知道爹娘过得如何。
王金宝只笑着道:“爹娘和大宝都很好,水花别担心,若是有机会,我让他们来看你。”
王水花只笑着点了点头,“好。”
虽然心里知道不可能,但还是不想扫了哥哥的兴。
视线落在江意绵和林宴安身上时,她怔了怔,有些害怕地看了两人一眼才恭敬地道:“多谢这位姑娘和公子让哥哥来看我。”
她们现在是犯人,若没有人帮助,哥哥应该是不能随便来见她的。
江意绵摆了摆手倒是没在意,只道:“你们兄妹俩聊,我们就先走了。”
她原本想顺便来问问这个姨娘知不知道朱世昌家里的事,现在看来,倒是打扰两兄妹叙旧了。
王水花只擦干眼泪笑着道:“我能见到哥哥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姑娘不必如此,你们应该是想问我关于朱世昌的事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定然全都告诉你们。”
这庄子里除了陈管家,也就只有她知道不少关于朱家的事了。
全都是那混蛋高兴后的胡言乱语,她暗暗记下了,在心里默默拼凑了出来。
江意绵想了会才点头道:“好,你说说你知道的吧。”
虽然知道陆辞简肯定已经命人查过朱家,也定然从朱世昌那问出了一些东西,但她还是想听听其他人视角的朱家。
她实在好奇就朱世昌那副酒囊饭袋的样子是怎么让平江县的百姓如此爱戴他的。
来的路上从林宴安那听说了平江县的诗词宴,那是平江县几个书院联合举办的,就为了夸赞朱世昌举行的宴会。
那些文人墨客最是清高,若非真的对朱世昌心服口服,又怎么会全都夸赞朱世昌。
肯定背地里全是辱骂了,但林宴安却说没有,平江县的每一个人都当朱世昌是他们的父母官。
断悬案,鸣冤情,传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只让她觉得不太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