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要收我为徒？”
“不。”
君戈静静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对于收徒，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决。
林萧的天赋越强，就越生不起那个心思。
此刻的君上，将识海中的混沌之息牢牢压制，思绪异常清醒。
她借着这份难得的机会，开始为不久后的将来打算。
不收徒，不代表不能满足花姐他们的愿望。
天阙，的确需要一个少主。
“鉴于你对自己的经营一道颇为自信，你是否愿意，帮本尊打理早年攒下的一点家产。”
职业经理人？
林萧听懂对方的意思，稍稍犹豫了一会，问道：“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自然，你若是不愿，直接拒绝便是。”
“多谢姐姐抬爱，我暂时还不想留在这边。”
答案，没有丝毫的意外。
已经窥破林萧内心的君戈觉得，这种提前就知道结果的游戏，似乎毫无乐趣可言。
于是，她直接封印了自身的灵识，避免一不小心就看到小姑娘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为什么拒绝，可却不明白，你既然打算拒绝，又为什么事先问我是不是要收徒？”
呃……
林萧有些懵，自己在想什么，姐姐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不懂大佬在玩什么，她只好如实回答。
“在我心里，姐姐是神仙一般的存在，如果您要收我为弟子，面对这种天大的好处，有些东西不是不能衡量。”
“比如，亲情？”
“是，我有足够的自信，在您张开的羽翼下快速成长，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有这种大佬当师尊，辅以无穷无尽的资源，要是这样都不能在亲友寿尽之前把人接过来，林少主干脆找块豆腐撞死。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不能直接读取林萧的想法，让不擅长人情世故的君戈微微有些不适应，但她却对这种未知产生了兴趣。
就像拆礼物一样，撕开包装之前的期待，往往要比礼物本身更能牵动情绪。
“既然你选择拒绝，那么，你做好接受后果的准备了吗？”
语气的变化，逻辑的顺畅，让林萧感觉眼前的姐姐似乎变了一个人。
不再是之前那个有些单纯，甚至会专门为自己解释读心术的大姐姐。
或许，这才是对方的真实一面，一个实力超出想象的强者。
一个，站在真界立场的大佬！
“任凭前辈区处。”
前辈？
听到林萧转换称呼，君戈下意识皱了皱眉，内心突然生出一种毫无道理的抗拒。
主动封印灵力的后果，是识海中的混沌之气失去束缚，有了躁动的迹象。
她的情绪，开始受到影响。
“我不喜欢前辈这两个字。”
冰冷的语调，带着透骨的寒凉。
林萧立刻就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劲。
不仅如此，她隐隐能够确定，那股让人脑子不清醒的源头，貌似就在这位姐姐身上。
“那我，还叫您姐姐？”
“嗯。”
体内的躁动，让君戈闭上了眼睛。
不过她却不打算用灵力来压制‘老朋友’，而是选择了彻底放任。
就好比两军对垒，守城的一方突然撤掉了防御。
“你先回去吧。”
“是。”
林萧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敢有丝毫异议，更不敢多留。
想到回家要绕一个大大的弯，她鬼使神差一般走向院墙。
君戈没空关注这些，发现识海渐渐平静下来，嘴角露出淡淡的讽刺。
【你们到底在怕什么，难道这不是你们一直想要的？莫非，你们害怕自己吃不了我，反倒会被我吃了？】
充满嘲讽意味的声音在广阔的天地响起，随后，颜色诡异的雾气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快速退去。
这一退，竟然越过了之前对峙的位置。
守城方自寻死路，大开城门，结果却使得攻城的那一方主动后撤。
【你们，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废物啊！】
君戈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重新睁开双眼。
她慢慢适应着自己的最新状态，脸上的讽刺也被狡黠取代。
刚刚那一退，虽然只是暂时的，却也争取到了不少时间。
足以，支撑这次远征。
林萧……有意思的小姑娘。
君戈难得体会不被时间紧逼的轻松，余光突然瞥到站在墙角的单薄身影。
啪！
只见林萧比划了一下院墙的高度，然后不用灵力，一个翻身就上了墙，动作无比老练。
这种另辟蹊径的回家，看得君戈眉目一凝。
短暂的惊讶过后，她的心底出现了一种极为陌生，从未有过的情绪。
【师妹，你每天都一个样子，连哪一刻炼什么功法都是定好的，从未有过改变……这样活着，不累吗？】
曾经，君戈不懂师兄说这句话时，为什么会带着丝丝怜悯。
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从被师尊捡回去那天开始，道宫的圣女可以是一颗棋子，一把兵器，一个随时战死的战士，唯独不能是自己。
原来，这就是羡慕的感觉吗？
有关自身的定位，以及师尊和道宫的态度，君戈早在很多年前就看清了。
但明白归明白，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毕竟自己的命是师尊救的，本事也是师尊教的，有所付出很合理，就当是一种交易。
可林萧的出现，直接打破了这种认知。
如果其他人做出翻墙的动作，君戈可能不会有多余的反应，林萧则不同。
小姑娘出身虚界的一流世家，不算顶尖势力，却是正经的大家族少主。
同时，她在回忆远方亲族时还透露出，自己是一个王朝的帝姬。
拥有这样的身份，平时应该会有很多规矩和束缚才对，为什么……
君戈从小被严厉教导，圣女应该承担什么责任，将来必须干什么，要做到哪一步。
即便后来脱离了道宫，不用被师尊压着，帝君的身份，又带来了新的责任。
所以她理解不了，林萧翻墙时不经意间露出的洒脱，身上的那股自由气息，究竟从何而来。
尤其是在已经清楚虚界的处境，天然扛着一份责任的情况下，就显得更为奇怪了。
两人的情况不能说完全类似，最起码很多地方是共通的，都是不能随心所欲活着的那种。
她们有着诸多共通的地方，最终的性情却天差地别。
自由，帝君从未体验过。
羡慕，由此而生。
“姐姐，您明天想吃什么？”
跳下围墙之前，立在墙头好一会的林萧骤然回头，笑着问了一嘴。
也幸好她有这一问，否则下一刻就要撞上空气墙。
“你决定。”
君戈意识到了什么，弹指撤去笼罩院子的禁制，直接将问题抛了回去。
“了解。”
林萧见状点点头，既不意外这个答案，也庆幸自己多想了一点点。
大佬怎么可能对自己的院子不设防？
相比起危险，不想被人打扰才更重要吧。
察觉到这位大姐姐的性情有明显的变化，也不再使用读心术，林少主迅速调整了与对方相处的策略，主打一个随机应变。
“对了姐，您知道，白玉会在什么情况下蜕鳍吗？”
白玉蜕鳍？
君戈不知道小丫头怎么突然变得镇定起来，言语间少了些对强者的拘谨，不似之前那般警惕。
不过，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灵族的实力系于血脉，每一次冲击血脉屏障都会伴随风险，成，则更进一步，败，则还归天地。”
“原来是这样，谢谢姐，那我先回去了。”
“嗯。”
称呼从姐姐到姐，虽是一字之差，却代表了距离和脸皮。
后者比前者少了几分正式，多出三分亲近。
这种差别，君戈自然是听不出来的。
看着比猴还敏捷的身影消失在墙上，她罕见地笑了笑，觉得今晚可能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习惯了长久的沉睡，过于清醒反倒成了麻烦。
没有花姐在一旁，帝君不知道除了修炼，还能怎么打发这种无聊的时间。
而人只要无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比如，刚去邻居家里传达君上意思的花姐，回到家还没坐下呢，就接到了一则莫名的神念。
【君上，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您形容的那种东西，仿佛，好像，应该是圆葱？】
这也是葱？
君戈盯着桌上的菜篮瞧了瞧，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种紫色的圆球与记忆中的葱联系起来。
【这种葱，该怎么吃？】
花姐：“……”
君上，您到底在哪啊，怎么还吃上圆葱了呢？
【您稍等，这个我得去问问。】
“谁在家的，赶紧过来！”
中气十足的啸声回荡在群峰之间，几大峰主听到长辈的召唤，第一时间驾着遁光飞来。
“花姨。”
“花姨。”
花姐来不及回应小辈的招呼，一脸严肃地问道：“你们有谁知道，圆葱应该怎么吃？”
吃圆葱？
严阵以待的四个小辈集体傻眼，怎么也想不到花姨是为了这个才把他们喊过来。
“发什么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下背着我跟那个骗子交情可好了，快说，大骗子从外界弄回来的圆葱，怎么吃最好？”
“烤肉。”
“对，圆葱和烤肉很搭。”
“也可以生嚼，就是味道有点大。”
几人低着头，纷纷说出记忆中的圆葱吃法，语气颇为怀念。
圆葱，是白叔最后一次带回来的新鲜东西，至今已经很久很久了。
久到，当初的小屁孩，如今已经成为强大的修者，直追圣尊的存在。
“花姨，您终于想吃圆葱了？”揽月峰主挽住长辈的手臂，轻轻摇了摇。
“吃个屁，骗子弄来的东西，老娘才不吃。”
花姐冷哼一声，随后也不管几个小的，快速回了消息。
【君上，圆葱最好和烤肉一起吃。】
【哦。】
君戈得到答案，看了眼桌上的篮子，又转过头看向隔壁。
没多久，这一天过得无比刺激的林萧，脑海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声音。
【会做烤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