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当”的碰撞声,李无边从心底的纷乱思绪中清醒了过来,船已经靠在了码头。此刻正是太阳西下的时候,海岛的各处起了数十道笔直的炊烟。
百年弹指一挥间;
莫如故乡半道烟。
踩在岸边的时候,李无边的心中颇有一些感慨。在他准备继续抒发的时候,却被后面一道稚嫩的声音所打断。
“施主,请让一让!”
李无边扭过头左右看了看,又低头看了一下,这才看到一个小光头。
小光头手里有一串佛珠,正睁着大眼睛抬头看着李无边。发现李无边没什么反应后,又抬高了声音说了一句:“施主,请让一让!”
“哦!哦!”李无边赶忙走了开去,让了一个身位让小光头过去。
小光头也很有礼貌,双手合十施了一礼:“谢谢施主!”
“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岛上还有其他人过来。”李无边心里嘀咕道。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也就不在乎了。
况且再一次来到这个海岛,他的心情还是非常激动的。
这个海岛并不大,看着不远处炊烟下的宁静,李无边反倒并不想去打扰这里的住户。这个码头差不多是在海岛的西边,李无边看了看,便顺着海边绕岛走了起来。
他的步伐不快,迎着海风,熟悉的咸湿味道让他有一点开心。太阳还在一点点的落下,不同于正午时刻的威严,最后的一点余晖允许人们可以直视着它。
李无边便是这样一边吹着海风,一边直视着夕阳,一边走到了海岛的北面。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小光头。
小光头此时正在海边的一堆乱石里抓鱼。裤腿挽到了膝盖的上面,却还是避免不了裤子被水浸湿。
小光头从乱石堆里抬起了头,面目慈祥的对着李无边笑了笑。一个小孩子——秃顶的小孩子——却摆出一副慈祥的笑容来,属实让李无边摸不到头脑。
不过,他还是没在意。随意的回了一个笑容,便又绕着海岛走了起来。
不多时,李无边又来到了海岛的东边,这个时候太阳的边边还没有到达海天的交界线。而在海天的交界线的下方,也就是东边海边的一堆乱石里,李无边又一次的看到了小光头。
这一次的小光头不再弯着腰抓鱼了,反倒是怀里抱着一条鱼。鱼还不小,小光头紧紧的抱着。挣扎的鱼正在使劲儿的晃动着鱼尾巴,而小光头的慈祥笑容便在晃动着的鱼尾巴之后。
透过晃动着的鱼尾巴,李无边第二次看到这可以称之为慈祥的笑容,他又笑了笑,算作回礼。
在李无边走到海岛南边的时候,又一次的碰到了小光头。
这第三次的碰面,让李无边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走上前去,问道:“小和尚,你怎么杀生呀?”
只见小光头正在烤鱼。面前的小小篝火生的旺旺的,在落下去半截的太阳余光中,似乎是另一个正在升起的小太阳。
可能是篝火热量的侵袭,小光头的脸蛋红红的,听到李无边的问话,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着相了!”
烤鱼的香味已经蔓延到周边的空气之中,小光头拿起一块肉,用一根树枝戳了戳,酥软嫩滑,可吃矣!
当下也不客气,直接在嘴里咬了一口,还含糊不清的招呼李无边来吃:“来,施主,坐这里!拿一块吃!”
李无边自然是不能吃鱼肉的,只不过他也还是走到篝火的旁边坐了下去,就坐在小光头的对面。
小光头吃的满嘴油,不时的还用手指去抠牙缝里的鱼肉。不一会儿,那几大块鱼肉竟是被他都吃完了,还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
看到李无边一直盯着自己,小光头很是自在,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自己吃肉而不好意思。用手背擦了擦嘴,说道: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李无边笑了笑,他倒不想管这佛家的事情,只不过,他一连三次遇到这个小光头,看来也不是偶然。
而他自己虽然走的并不快,但是这个小光头总是能在他的前面,看来这个小光头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于是,他问道:“小和尚,你找我有事情吗?”
小光头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哎呀,竟是被你看出来了。”
“在下法号后悔,其实我原本不是这个法号的,只不过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改了这个法号。”
“同样的,本来你的事情我是不想管的,但是,因为最近的一些事情,老衲颇有些怒火,急需发泄出来。”
面对着小光头的说辞,以及小光头真诚的目光,李无边不由得出口道:“小和尚,你是在说笑吗?”
后悔大师——也就是小光头——认真的想了想,说道:“不是,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讲。”
“那你准备怎么管呢?小光头。”
“用佛法感化你!”
李无边倒是想笑,却被他硬生生的忍住了。然后,又说道:“那你讲讲你的佛法,我来听上一听。”
后悔大师的表情又有一些尴尬:“哎呀,平时没有好好做功课,你得容我想一想,我回想一下我的师父是怎么教导我的。哦,对了。”
“你得放下!”
“你得舍得!”
“你得明了!”
“就像这风,就像这月,就像这海,就像这石,就像这天地。”
“你,悟了吗?”
很遗憾,李无边没有悟。他站起身来,对着后悔大师说道:“小和尚,叔叔还忙,就不陪你了。再见。”说着,还亲切得摸了摸后悔大师的小光头。
“等等!我一定能感化你的!我师父还说过好多话!”
在后悔大师的喊叫声中,李无边快步的走开了。继续绕着海岛行走着。
而就在李无边绕着海岛走了一圈,到了海岛西边的时候,后悔大师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他了。
此时的后悔大师端正的站在那里,脸上不再是慈祥的微笑,反倒是有一点的宝相庄严:
“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