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顺着地平线缓缓升起,安阳城的城门在晨曦中缓缓开启。一众小商贩们带着新鲜的瓜果蔬菜走进城门,时令正值春季,商贩们的小车里飘来了各种清香,车子有些沉几乎都要两个人才推的动,有上了年岁的老夫妻、年轻的两口子也有年长的和年轻的一起。
安阳城的城门口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
一位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头戴着遮阳用的帷帽,面孔被薄纱遮住看不真切,来来往往的人影匆匆走过只有他驾马停在了城门口,少年抬头看了看城门的大字,像是终于见到了这三个字,他的嘴角缓缓上扬。
站在城门口守卫的军官今天依旧拿着他的长矛穿戴者整齐的盔甲屹立在城门,他的工作几十年如一日不过即便这样他也不敢松懈一点。
今日的风从东北方吹来,那是护城河的方向。护城河从城西流进又顺着东北方流出,环绕了大半个城,虽然流经的区域有很多,可这条护城河仍是算得上清澈。
顺着这阵风,城门口的守卫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所有经过城门的人也都闻到了。
臭味。
城门口的守卫不能擅离职守,于是他们向城门内的守卫报告了这个异常,城内的守卫又找到了领军。
“臭味?”领军很奇怪,他们在城门口看守多年,每天护城河的方向都很正常,于是他决定带着几个人去城外探察一番。顺着城墙走到了护城河在城外的区域,领军和一行人看着河岸上的一具辨不清身份的尸体。“快!进城通报顺天府!”
守卫急匆匆的赶到顺天府,带着令牌闯进了顺天府的大门。此时坐在大堂上的顺天府尹穿着一身的官服处理着公务,像是被来人惊到抬头看向守卫的目光有些疑惑。守卫看着坐在大堂上的人,仔细打量了一番。他早听闻顺天府的府尹早在一年前就换了新晋的探花郎,这人长得虽是好看,可未免也太弱不禁风了些,这样的人却要负责看清人心的诡谲云涌,让人忍不住怀疑他能否胜任。
可对方却只是看了眼他手上的守城军令牌,没有多余的问题起身就和对方离开。
孟随遇往城外赶时距离城门最忙碌的那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他赶到河岸的时候领军已经让人把这里围住。“什么情况?”孟随遇刚走近就闻到了一阵恶臭,忍不住遮上了鼻子。
“我们早上发现了这里的味道,走过来看就发现了这具尸体。”领军一边解释一边也恨不得离这个地方远一点。“太狠了,身上都没一块好肉了,脸都被割烂了。”
孟随遇认真的端详了一下这个尸体,但只是看了两眼就忍不住转过去了。“偏偏是这个时候不在......”
“我可听见了。”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孟随遇转过头看着在守卫们的外围站着的一个人愣住了。
帷帽的面纱被少年抬起,映入人眼帘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样貌俊朗,眉眼端正,腰间挂着一个洁白如凝脂的玉坠,上面很意外的没有任何装饰。少年的脸上此刻是有些高兴的笑容,看着孟随遇如同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
领军却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十分抵触,“别在这里围观,赶紧走!”说着就已经让人往外撵了。
“等一下!”孟随遇急忙拦住领军,“这位是我们府内的仵作,前一阵外出不在京中。”
少年拿下了帷帽冲着领军作揖,“在下安思远,见过领军。”
“仵作?”领军一面让人进来一面又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个少年,开始思考他们顺天府招人的条件一定有一条是要长得好看吧?上到他们府尹下到一个仵作长得都这么好看。可这位年纪轻轻的,长得这么端正,为什么偏要做一个人人唾弃的仵作?
安思远走了过去,开始认真的看起了那具尸体。
孟随遇心里虽有不愿但还是走近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写信回来?”
“今天早上才到。”安思远一边认真的看着那具尸体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个月前到了临川城,想了想就顺着临川回来了。”他转过身看着对方,“具体的我得带回去仔细看看。”
两个人站起身正准备和守城军说一下这个尸体的事宜,却听见城门处渐渐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安思远转过头看着他,“我就说总感觉少点什么。”
“还真是。”对方也笑了一下,“没了他们凑热闹还真挺不习惯的。”
当一队暗红色的官服顺着城门缓缓走过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的就被他们吸引,但大家只是看了一眼就匆忙把视线掉转过去,生怕多看一眼就因此惹上麻烦。整个安阳城没有人不知道,这身红色意味着什么。
在京都,他们就是除了当今圣上外更不能得罪的存在。
西厂。
一群人缓缓的走近了他们,站定之后从队伍的后方缓步走出了一个人。
这人身穿着同样的暗红色官服,但是制式和衣服上的花纹却完全不同,一眼就能分辨的出他的身份格外尊贵。男人抬起头,视线缓缓打量过众人停在了孟随遇的身上。他微微一笑看起来有些亲和,但很多人都知道那只是假象。
西厂督公汪岑。
这个人,只要他想就能可以变成任何一种样子。
“孟大人,好久不见。”
孟随遇也回之一笑,“几日不见汪大人身影依旧。”
安思远站在一旁却没忍住笑。不熟悉的人可能不太清楚他此时笑的是什么,但只有他们这些人清楚,这两位大人的客套话从孟随遇当上顺天府尹后就没变过。
对方的视线因为这一笑而转到了他的身上,“这位是?”
“这位是顺天府的仵作。”孟随遇抢在对方前面开口,“汪大人这么早到城门口来不是为了遛弯吧?”
汪岑的视线过了一会儿才从安思远的身上移开。微笑着道:“听闻河岸发现了尸体,我们西厂自然要来看看。”他的视线又转向了他们身后的那具尸体。“孟大人来的比我汪某人还早。”
他话说的十分柔和,可看向领军的眼神却是阴狠的紧。
由于西厂和顺天府对京都内的案件都有管理权,这就导致了很多报案的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偏偏西厂因为早些年立足时让人闻风丧胆的做派,很多人下意识都还是会先寻找顺天府来解决。
可这就导致顺天府的府尹每次都要面临着和西厂交流的风险。因此,自从京都出现了西厂,顺天府府尹的官职就成了所有人最恐惧的一个官职,凡是上任的新官没有任期超过一个月的。
民间甚至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宁做上门婿,不做府中管。”这个‘府中管’说的就是顺天府尹,由此可见一般。
领军只是个守城的小官,汪岑这样的人打个喷嚏他都要抖三抖,更何况对方现在这样盯着他。
“汪大人。”孟随遇接过对方的话头,“顺天府近来工作繁多,若是您方便,此事还需西厂助力。”
孟随遇做了一年多的顺天府尹主要原因就是他不抢。京都外的案子重新审理纠察就够顺天府忙上好一阵子的,这些事能不管他才懒得管。既然有人愿意接盘,他倒乐得轻快。所以他上任一年经手过的京都内案件只有些失踪猫狗了、走失人口了,一些西厂不愿意管的小事。
汪岑是何等的人精,他希望西厂在他手里越来越雄壮,即便现在京都内外提起西厂的名字所有人都要颤栗,但汪岑的野心远不止如此。
他不是随便任人摆布的布偶,孟随遇这个人他认识一年多了。这人看着傻的可以,但实际上即便西厂经手了每件案子最后还是要把案件的过程汇总再交给顺天府,他倒是省事的很。
西厂到底是越权罢了。
他浅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此案就由我西厂协助顺天府办理,如何?”
一个协助,这个事情就不一样了。
孟随遇没有任何异样,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有西厂和汪大人的协助,这案子一定能办的很顺利。”
两个人的视线相对,一股火药味飘来。
“那个……”安思远终于能插上话了,“那这个尸体就抬回顺天府?”
“就抬到西厂吧。”汪岑看着这人,“这位大人也可以到西厂去验尸。”
“这多不好啊。”孟随遇没等对方说话就抢先道:“我们府衙里这位仵作就总是得罪人,可能因为总和死人待在一起不太会说人话,要是惹恼了您,我可再难找他这样一位仵作了。”
安思远自觉屏蔽了那句‘不太会说人话’。
“孟大人说的难找指的该不会是得罪人这方面吧。”汪岑这人常常给人一种他很爱笑的感觉,但那只是错觉。他是会笑,可那和他要表达的意思完全相反。“孟大人放心,我的脾气也没那么大。”
见对方还要反驳,汪岑却直接叫身后的侍卫们把尸体抬走。
“这位大人,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