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先下手为强
偷瞄一眼李二陛下脸色,李斯文心里直发颤,瞅着今天这架势...有些不妙啊。
细细回忆,自认刚才的说辞没有丁点儿丝毫问题,甚至连夸大都没有,全是客观描述。
见皇帝虽然恼火,但并没有制止的意思,李斯文便继续说道:
“平康坊一事事发突然,但万幸的是,某家随行家仆见势不妙及时脱身,在人山人海里找到了臣。”
“臣匆忙赶至平康坊,为护家眷不得已而持刀自卫。”
“可谁料想,那李孝慈强抢民女不成,竟恼羞成怒,命家仆出刀伤人,臣躲闪不及,被一刀砍的结实。";
此话一出,全场视线便集中在了皇帝身上——皇室谋害武勋,这事总的有个交代吧?
李二陛下心里是说不出的窝火。
要不是昨夜平康坊一事的根底,都在今天及时送到了自己案几上,或许...连他都要被李斯文的冤屈供词给蒙骗住!
如此想着,李二陛下的手指在龙案上点叩,节奏如战前鼓点,急促而力沉。
他深知,此时若治李斯文一个欺君之罪,那这些武勋集团必然会误会自己偏袒,从此一片赤诚变寒心,得不偿失。
可若是顺势重罚李孝慈...李二陛下心里,又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他可是堂堂九五之尊,代天牧民的天子,又怎么能被区区一介李斯文左右了判断!
可这吊人说话两头堵,根本没给他选择的余地...迟疑之际,李二陛下突然朝王德喝道:
";传李孝慈!";
算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交给当事人吧,自己就当个无情的点头机器,谁占理就帮谁。
侍立一侧的王德受命而去,不多时,殿外便传来几道马蹄声疾驰,渐走渐远。
只片刻功夫,李孝慈就被两位百骑抬入了殿中,此时正面色惨白,断肢处的包扎口还渗着血。
一到太极殿瞅见李斯文,李孝慈立马就坐起身来,‘咚’的一声滑跪到地上金砖,指着李斯文就哭嚎连连:
";陛下,请为微臣做主啊!昨夜李斯文无故行凶...";
说着,李孝慈以头抢地,哭声嘶哑悲愤。
好像是有无穷冤屈憋在心里,又无处可倾诉,由里及外的满腔哀与愤,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见李孝慈如此真情实意,不少大臣看向李斯文的眼神已经不对劲起来,就说你小子怎么能受了别人欺负,原来是恶人先告状!
你是真不要个碧莲啊...瞅着比窦娥还冤的李孝慈,李斯文脸色呆滞。
他是真没想到,昨夜那个桀骜不驯的李孝慈,今天就像变了个人。
细细看去,他那因哽咽而不停抽动的肩膀,还有从眼中涌出,用手捂着都止不住的眼泪...
让这些不知内情的大臣见了,还以为是自己怎么欺负他了。
可事实上,分明是李孝慈先行挑事,自己这个受害者无处诉冤,这才跑来太极殿告状,结果瞅今天这架势...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李孝慈更加冤枉。
简直是倒反天罡!
但其实,李孝慈是真心觉得委屈。
的确,昨夜是自己仗着人手众多,要求那美人过来敬酒。
可他这么做,也纯粹是为了照顾好倭国使节。
毕竟是礼部交代下来的任务——务必让倭国使节宾至如归,放松警惕,从而趁机打听倭国矿藏虚实。
只知晓前半段内容的李孝慈,是一路忍着恶心陪笑脸,好不容易才把那几人哄高兴了。
结果一转头,就瞧见那些喝上头的倭人,对着偶遇的几位佳人指指点点,污言秽语不断。
他只打听出此女身是奴籍,叫来给外来使节敬敬酒,也算是给她个高攀的机会。
但也没谁告诉过他,单雄信的遗女已经成了蓝天县公,李斯文的侧室,也没曾想,此女会如此贞烈...
而且怎么说他也是皇室出身,大唐的从一品郡王,朝廷的五品官员,堂堂鸿胪寺少卿,身份显贵。
结果李斯文你特么一过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踹他一记窝心脚,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挨了顿打也就算了,是他的疏忽他认了。
可李斯文你为了一个蝼蚁般的妾室,就跟个疯批一样杀红了眼,宁愿自己挨上一刀也要跑过来砍他一只手...
本来李孝慈就憋了一晚上的委屈,结果今天睡得正香,就被一火百骑打上家门,得知自己被告了御状,陛下正等着审判呢...
这段经历搁谁身上,谁不觉得委屈!
估摸着李斯文早早上朝,肯定没说自己一句好话,李孝慈索性破罐子破摔,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受了家暴,却只能躲在角落里,掉泪委屈的小媳妇。
一个哭完一个接上,这还没完了是吧?
瞅着这俩人都说自己是受害者,哪个身上都有伤...
一时间,饶是英明如李二陛下也有些头疼。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谁对谁错,但这事的关键不在如何处置两人,而是在于,如何让文武大臣,还有一众知晓此事的百姓满意。
而且他用屁股想都知道,李斯文这小子绝对是装的,像他这样惜命的人,没有把握怎么可能自己撞人家刀口!
念及至此,李二陛下盯向李斯文,朗声问道:“李斯文!李孝慈说你无故将他的胳膊砍了,可确有此事?”
";无故?";
李斯文看了眼李孝慈,止不住的冷笑,而后反手抄起背上金装锏,指着李孝慈解释道:
“陛下,绝非臣无故折辱皇室成员,只是李孝慈昨夜说的、做的都太过丧尽天良,若是陛下当面,肯定比某下手还重!”
见李孝慈还敢驳斥,李斯文抬起金装锏作势要打,吓得他紧忙止住哭声,往远处窜了一尺有余。
李斯文怒喝一声:";昨夜在平康坊你是怎么说的,用不用某提醒你一句?”
见李孝慈不敢出声,李斯文气急而笑,大声喝道:“是不是你说 '; 单婉娘乃罪人之后,倭国使节看上是她的福分 ';?”
“是不是你说,单婉娘天生贱命,是大唐之耻?”
随着李斯文的陈述,文武百官的脸色愈发阴沉。
单婉娘是奴籍不假,但其生父单雄信,可是不折不扣的富贵出身,属于乡绅的一员。
若是连单婉娘都算天生贱命,那他们这些世家、寒门甚至平民出身的又该如何?
李斯文越说越气,就差指着李孝慈鼻子开骂:
“你可知单婉娘乃单雄信遗女?当年单雄信气节如竹,宁死不降,实乃我大唐将领楷模,而你却要让如此英雄之女,沦为蛮夷玩物?";
李孝慈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当时他气血上头,只顾得逞凶,哪里还会注意言辞,没动手打女人就算他家教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