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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色渐晚,其余外门弟子各自找了间房住下,裴墨沉才开始细细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内摆设不多,看起来是许久无人居住的模样,但一应必需品都是有的。

裴墨沉指腹划过桌案,连一丝灰尘也没有,像是刚打扫过。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今日那魔修坐过的椅子上。

上面放着一个厚厚的坐垫,裴墨沉轻轻按了按,很软,垫子看起来也是新的。

魔修惯会享受这话果然不假。

但无论如何,这也不是对待阶下囚的态度。

*

须生现在接到各种奇怪的命令都不会再震惊了,他一脸麻木地端着盘子叩门:“尊主,您要的点心。”

“进。”

须生端着盘子进去,看见许然面前的玉简却一愣,嘴比脑子先动:“分身术法?”

语罢他想起许然的警告,立刻认罪:“属下多嘴。”

先前是因为须生小心思太多,许然才不得不多加威胁,但实际上他并非对人严苛的性子,语气平平地回道:“这术法有问题?”

“这倒不是。”须生低声说。

分身术法难度极高,也只有前任魔尊练成,但没想到因此在裴墨沉手中吃了大亏,他便恼羞成怒,封禁此术。

许然笑了笑:“术法是没什么错的。”

须生为他所用,许然也不会事事都瞒着他,斜斜靠在软榻上:“不久后,本尊需要离开魔域。但如今魔族的情况,没有魔尊坐镇实在太过冒险。”

须生沉吟片刻:“您若有要事,可吩咐属下。”

他这话是真心,他体内还有不知名字的蛊,若不立下大功,许然绝不会轻易给他解蛊。

许然说:“你该知道,大多数妖魔血脉都修为低微。”

人妖魔三族修行方式各有不同,所以像许然这样的混血在修行一途上大都格外艰难。

许然:“我却意外的天资尚可。”

闻言,须生眉心抽搐了一下。您那天资……叫“尚可”吗?

许然双手掐诀,暗红魔气与金色妖力缠斗不休,却又相依相存。

“妖力有点难控制,我得去狐族偷个功法。”许然的语气稀疏平常,“等练出分身,我会将妖力与魔气暂时分割,本体留在落渊宫。”

须生面色变了又变,点头应是。

等须生一走,系统就飞快抱住盘子里的一块点心。

“就非要吃这个。”许然伸出两根手指把它推下玉简。

系统说:“魔族的点心诶!我都没吃过!”

它啃了一小口,又有些失望:“也没什么特殊的嘛。”

许然手指一晃,暗红魔气就将盘子推远了:“那不吃了?”

“等等等下!”系统紧急护住盘子:“也没那么差劲,我再吃一块。”

许然眉眼略弯了下:“你先吃,记得留一点。”

他重新将幕篱扣上,打开了主殿暗门。

以许然的实力,要想不被天衍宗弟子发现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静站在门外,感受到空气中细微的灵力波动。

不需多想,他就清楚这是裴墨沉在运转灵气。

原剧情中那件让裴墨沉重塑经脉、修为更进一步的机缘在一年后,整整四年的时间,裴墨沉都不曾放弃运转灵气。

即便经脉断绝,简单的运转灵力也是剧痛。

倘若不是他的坚持,断绝的经脉早就灵力枯竭,也不会再有机会重塑。

现在进去或许会吓到对方,他稍等了一会儿,片刻后蹲下来,指尖轻轻划过地面。

……传送阵?

虽然灵力微弱,以这样的进度几乎不可能完成这个阵法,但从手法已经能看出设阵之人的天赋。

每次他觉得这人已经足够坚韧的时候,对方都会做出让他更意外的事情。

许然唇边勾勒出浅淡笑意,既有心疼,又有欣赏。

他咬破指尖,悄无声息地将这阵法完善一二。既如此,等雪停后,他都不用想办法送裴墨沉等人离开。

灵力归于平息,许然耳朵动了动,听见很轻的喘息声。

因为单独住着,裴墨沉终于泄露一丝痛意。

他故意弄出一点脚步声,里面瞬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裴墨沉的声音很镇定,但有些微弱:“谁?”

许然直接打开门,细微的光亮下,裴墨沉靠坐在床上,见着许然,他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松懈。

这很不应该,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好,又绷紧神经这么久,让他时时警惕也确实太为难人。

比起其他跟自己有仇的魔修,是这个奇怪的魔修过来,结果应该不会最坏。

“大人,您有什么事吗?”裴墨沉手指还有些颤,嘴唇都是霜白,但面色依旧平静。

许然走进房间,握住他的手腕试了试脉搏。

裴墨沉没有力气,也没准备反抗,正准备说什么,对方已经收回手。

而后,对面这魔修俯下身,将他抱了起来。

裴墨沉不是多话的人,但这样的情况下也实在忍不住:“您要带我去哪儿,我可以自己走。”

许然垂下眼,天色本就暗,又隔着幕篱,他没太看清裴墨沉的表情,大抵是无措。

“安心。”似乎是下意识的安抚。

裴墨沉望着藏青色的纱帘,数息后闭上眼,虽然不知这魔修是因什么缘故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但他现在也没什么办法。

他们离开屋子走进雪夜,另一人的体温隔着衣料传过来,是暖的,抱着他的那双手肌肉匀称,力道平稳。

……即便是受伤最重的时候,裴墨沉也不曾被人这样抱过。

许然抱着他一路走到地下灵泉,轻轻将他放下,触到水的那一刻,裴墨沉脑中浮现的是落渊宫恶名在外的水狱。

但水只没过腰身,脚就触到了底,温热的灵泉水让肌肉不自觉地放松。

许然说:“不会有人来,你多泡一会儿。”

裴墨沉静了半晌,慢慢问:“我与你,从前可否见过?”

他换了称呼,也换了问法。

许然捞起他的长发,用一根玉色的带子绑好,才轻笑了声:“是。”

裴墨沉又暗自思索,但不论怎么想,脑海中也没有能与这魔修对得上号的人。

他与魔修一向只有仇怨,所以此前问的也是“可有旧仇”?但这魔修的做法,并不像与他有仇的样子。

现在又承认与他见过,到底是在哪儿,在何种情况下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