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初想要紧紧地抱住许然,但许然消失得太快了,快到裴云初最后只能触碰到那棵桃树。
桃花纷纷凋落,四周的草木逐渐枯萎。在许然陨落之后,裴云初终于能够触碰到周围的一切。
在凋零的桃花所掩盖的地方,裴云初看到了一丝微弱的亮光。他顺着光线走过去,在花瓣底下发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那是蕴神珠......许然并没有毁掉这颗珠子。
裴云初不理解,如果这仅仅是一场梦,那么为什么连蕴魂珠都存在呢?难道在这个梦境里,许然也曾经遇到过他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却不在呢?为什么这里只有许然一个人呢?
他收好珠子,往山下走,他得知道些什么。
而后便是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雪花落在他纤长的睫毛,眨眼间融化,变成水珠落下。
原来现在是冬天,落霞山的异常全部消失,彻底成为一座普通的山。
裴云初不再喜欢这座山了……
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但是梦境仍未结束。
山脚处积雪厚重,一脚陷进去,竟有些起不来了。冰冷的风从耳边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妖修体魄强健,裴云初却觉得很冷,全身都冻僵了,走不动了。
他想带许然下山,想了很久,结果在梦里下山的也只有他一个。
乌溪已经被茫茫夜色吞没,只剩下一片漆黑。裴云初站在原地,眼神有些迷茫,突然,他看到前方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秦梦槐,他上前将蕴魂珠还给了她。
秦梦槐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这颗珠子送给了你那位重伤的朋友吗?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又拿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裴云初一愣,什么这么多年……是预知梦吗?
不,不可以。
他喃喃自语道:“多少年了……”
秦梦槐略作思考后回答道:“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说着,她伸出手摸了摸裴云初的额头,担忧地皱起眉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裴云初神情恍惚地点点头,然后转身朝着房间走去。他一头栽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耳边回荡着一阵嘈杂声:
“听说罪仙玄灵死了!”
“是啊,他活了那么久,终于还是死了。”
“有没有胆子大一点的人啊?我们一起去落霞山看看怎么样?”
“去落霞山干什么?难道你们疯了吗?”
“玄灵当年可是天下第一强者,说不定他在落霞山上留下了什么珍贵的法器呢!”
他们甚至连玄灵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些声音不断在裴云初脑海中回响,让他烦躁不安。为什么会是十年?
裴云猛地睁开眼,呼吸凌乱,身上早已出了一层薄汗。这么长的一个梦,原来才过去了一个时辰,他匆匆留了信,便连夜回了落霞山。
当他到落霞山时,天已经快亮了。他径直来到许然的房间,轻轻推开门,看到他正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觉,紧绷的心神才松懈半分。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太阳即将升起。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一缕缕金色的光芒。他再看这落霞山,只觉得处处都不对劲。桃花灼灼、粉霞漫天,他疑心底下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但什么也没挖出来,许然就醒了。
……
许然抬手,广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使了个术法,随着灵光消散,掌心竟然出现一颗粉嫩饱满的桃子。
“没想到你回来的这样早。”许然笑道:“给你的桃子。”
这只是昨夜裴云初的随口一提。
他收下桃子却没吃,看着许然眼中的笑意,轻声道:“陪我走走吧。”
落霞山看起来确实是一处世外桃源。以至于裴云初总会忘记,它的存在原本就是为了关住许然。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淡淡的花香。
他们牵着手行走在静谧的山林。目之所及,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春色。
裴云初眼底神色暗沉……许然,你可知外面的春天已经快过去了。
是他想的太简单,那一场令所有人骇然失色的天罚,怎么可能仅仅是将许然关在一座景色优美的山中。除了每夜无解的疼痛,还有什么?
溪水潺潺,他就着流水洗了洗桃子,咬了一口,是清润的甜。
从遇见之初,许然便似乎是无所不能的,这么厉害的人,却走不出这座山。裴云初完全没有思绪,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到那处常用来研究阵法的空地,许然停下来,几颗石头掷过去,一个复杂的图腾慢慢显现。
“我研究阵法是因为想要离开这座山。”许然说了实话。
裴云初转头看向,他目中愕然。
“你也发现了吧,落霞山没有四季的变迁。”许然声音淡淡道。
裴云初:“……为什么?”
许然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弯唇笑了一下又道,“但是我也没有什么把握。”
裴云初从未听过他说类似的话,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认识到,许然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许然沉静的黑眸与他对视了几秒后便移开视线,轻声说道:“如果不能成功的话,一直是春天也还好吧。落霞山的景致不错,你喜欢吗?”
裴云初感觉许然似乎在挽留他,仿佛在询问,如果他不能离开这里,自己还会愿意继续陪他吗?
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宛如天地之隔,若是许然真有强留之意,裴云初根本无力反抗。然而,许然的挽留方式却是这样轻飘飘的,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甚至昨天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也是因为察觉到他情绪异常。
落霞山虽然古怪,但许然在这里。
裴云初望着他,回答道:“喜欢。”接着补充说:“但我不仅喜欢春天。”
“我喜欢春雨蒙蒙,也喜欢夏日蝉鸣和冬日白雪,所以你一定要下山。”
这是裴云初第一次表现得如此任性:“你必须下山,陪我一起去看。”
他知道许然想下山。
他加重了语气,强调道:“十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