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世子许和风并非浪得虚名,年纪尚幼但心有沟壑,更难得的是,他心中有百姓,重情义。
这便极好,江山就该交给这样的人守。
许然力排众议,将许和风立为太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太子年仅十五便入朝堂,边看边学,不过十年,已成气候。
许然自认没看错人,当即退位,朝臣还没反应过来,许然和裴观已遁入山野,不见踪影。
两鬓染上霜白的杜相看了看行事颇具章法,已有明君之相的新帝,放下了请辞的折子。
他万万也没想到,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未告老还乡,陛下便先行一步。
就这么一夜之间,杜相放下了请辞的念头,他要看着新帝,创造另一个盛世。
*
山河无恙,盛世太平。
这一年,许然三十,裴观三十七,他们来到了江南。
看楼台水榭,赏烟雨朦胧,撑着一把油纸伞并肩走入青石小巷最深处,卧在乌篷船上醉听戏台高歌。
这是裴观前半生梦也不敢梦的好时光,原来岁月是可以用来蹉跎的,只要和许然在一处,无所事事便足够欢喜。
住了两个月,后头巷子里有一处人家的宅子上挂了红绸,都不必打听,便知道家中有人要成亲了。
过去一瞧,果真是小女儿出嫁,请了街坊邻居喝喜酒,整个巷子都喜气洋洋。
许然和裴观什么也没准备,白喝了人家一杯喜酒。
走出巷子口时,许然悄然握住裴观的手,“裴观,同我成婚吧。”
他想同这人成婚。
裴观没料到自己这辈子还会成婚,他早知自己短命,便从来不敢想男女之事,生怕误了旁人。
后来遇到了许然,不知不觉间,早已情动,情至深处,便再也收不回来。
即便没有轮回丹,他早年伤了根基,如何奢望一生一世?何况他比许然年长七岁,又怎能不担心色衰而爱驰?
可他还是留在了许然身边,即便只为一时欢愉。
后来身子越来越好,沉疴旧疾都慢慢痊愈,他不必想便知是因为谁。
他惶惶不安,可许然却早已为他们的未来铺好坦途。
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裴观想不明白,难不成他真是那被上天眷顾的人吗?
不是……
不是……
不是上天,他是被许然眷顾的人,许然眷顾的,也仅有他一人。
两个人要成婚其实不需多麻烦,许然买了红绸,买了灯笼,买了红烛,买了清甜的桂花酿。
二人身着红衣,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拜了天地,饮了合卺酒。
红烛晃荡,映在裴观亲手剪的窗花上,映着裴观眼底闪动的泪光。
这有一对新人,一对心意相通,生死相依的新人。
翌日清晨,裴观束发时发现了一根白发。
他不觉得怅惘,他只有些新奇,他竟真的活到了生白发的年纪,最新奇的是,到了这个年纪,许然与他一如最初。
许然迷迷糊糊醒过来,从后头拥住了他,闷闷地笑,“再等等我,我们要白头偕老。”
裴观将许然掀开,又仔细地束好发。
“我本就比你年长,定是要先走的。”
许然嗯了一声,也不伤感,“到时候拿了酒去你坟头喝,你做了鬼会不会酒量好些?”
裴观气得要打他,他的酒量差到离谱,不服气的试了多回,却每每也只有被许然取笑的份。
许然笑着躲过去,从角落里找出鱼竿,又说要去钓鱼。
裴观叹一口气,这还能怎么办?陪着许然钓鱼去吧。
许然钓鱼的技术本就极好,更何况系统已经将鱼儿的位置都指了出来。
它馋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许然不做皇上了,才又吃到许然做的饭。
今日能喝到许然煲的鱼汤,想想就美。
这倒是系统料想错了,许然不小心被鱼钩划了手,这厨房就不对他开放了。
好在裴观手艺也好,系统就和许然一样安安生生地等。
它也心虚,今日是它激动,在一旁大呼小叫,才扰的许然伤了手。裴观看重许然手上这点伤口,系统一句多话也不敢说。
许然趴在桌上笑吟吟地道:“哪有这么矫情?”
系统不吱声,许然嘴上这么说,眼睛里的得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裴观做好饭出来,没好气地唤了他一声:“快去端菜。”
金尊玉贵的帝王离了皇宫,做这些琐事做的得心应手。
在一个寻常的午后,许然脑海里响起一道机械音。
【任务完成。】
许然顿了顿,随后从摇椅上起来,拥住了坐在窗边看书的裴观。
*
又是一年冬,二人裹着风雪归家,落了满身银粟。
裴观扫去许然肩上的雪,忽然笑道:“这算不算白头偕老?”
许然点点头:“当然算。”
许然从屋内拿出一个酒坛,倒上了两杯。
“天寒,喝些酒暖暖身子,”许然将酒杯递给裴观,唇角带笑:“我今日绝不取笑你。”
许然抿了一口酒,阖上眼,看到原剧情的末尾。
【功勋成了催命的符咒,他剑尖血泪未干,没倒在敌人的剑下,却倒在帝王的金杯之中……】
许然抬眸,轻声道:“喝吧,今日醉一回,有我呢。”
-岁月无情流转,我做你的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