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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观骑了这么多年的马,还是头一次这么被人纵着,他舒舒服服地靠着身后的人,半分力气没出,手上的红痕被妥帖的抹上药膏,手里拿着装满饴糖的荷包。

不像赶路,倒像在游山玩水。

许然絮絮叨叨地讲些军中的事情,依旧是报喜不报忧,裴观嘴角噙着笑意,果然,书信上的寥寥几句由陛下亲口说出来,就是不一样的,足够令人安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常年淤积胸口的闷痛也在慢慢散去,浑身都轻快起来,似有生机在慢慢复苏。

天色又暗了,许然带着裴观下了马,这方找不到借宿的地方,二人随意找了棵树靠着,席地而坐。

身下的嫩草染了春夜里的寒气,湿漉漉的,裴观蹙了蹙眉,将半阖着眼的许然拉起来,脱了自己的外衫垫在底下。

软乎乎的布料隔绝了地上的潮湿,裴观又拉着许然坐下,示意他休息:“陛下这一路辛苦了,睡一会儿吧,有臣盯着就够了。”

系统看了看脸色泛白的裴观,又看了看年轻火气旺的许然,“啧啧……”

许然没跟它呛声,“我没他会照顾人……算了,能买床被子吗?”

许然和系统绑定,他的心情也会影响到系统,系统贴近许然蹭了蹭,“宿主很好,我给你们买被子。”

裴观拍了拍许然的手,“陛下发什么呆?”

许然反握住他的手,触及到那过于寒凉的体温,默不作声地将他攥到自己身旁坐下,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自己冷了不知道?”

“对不住,”裴观认错认得很干脆,“陛下重视臣的身子,臣不能糟践自己,下次再不犯了。”

说着裴观当真不再乱动,好好地坐在自己的衣衫上,又和许然贴的近了些,二人的体温交织在一起。

“这样就不冷了,行吗?”

那双雾灰色的眼里泛着温柔的光,不闪不避,盯着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看。

许然心里变得软乎乎的,他只泄露了一丝的情绪,立刻就被面前的人托住,不让任何不高兴砸落在自己心底。

许然低头解下自己的外衫,将二人一同裹住,眉眼舒展,“歇会儿,不着急。”

他来了裴观就不需逼着自己快要力竭的身体赶到军营,也不必为了大局将自己所有的感受都抛之脑后,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他不着急,即便面前的人没有记忆,他们也可以慢慢相爱。

系统好不容易抢到打折的被子,以九个积分顺利拿下,回来想跟许然邀功,就看到两人依偎在一起的景象。

系统:“……”

“宿主……”它目光幽怨,喃喃道:“被子,你还要不要啊。”

许然胸腔震动,闷闷地笑了一声。

他将身边的人揽得更紧了些,将裹着小被子的系统扔回空间,“看电影去吧,乖。”

“给你开会员。”

*

齐盼山在许然的营帐前站了半晌,过来送酒菜的小兵见了问道:“将军找陛下有事?”

齐盼山抹了把脸,咬牙道,“无事,你进去吧,不必告知陛下我方才在此处。”

若那小兵细看,便会发现齐将军的步履都微微有些踉跄。

齐盼山实在没料到陛下要接的人是裴将军,他回想起陛下和裴将军回来时的景象。

见到二人他急忙要上前迎接,却在看见二人交握的手时瞪大了眼睛,生生顿住步子。

只是如此便也算了,可他预备让人给裴将军安排一个营帐的时候,却被陛下拦住了,说不必麻烦,就让摄政王待在他的营帐里。

就待在陛下的帐内!

军中没有女人,有些将士之间相互纾解的事情他也曾见过,再加上战场上刀光剑影,有的士兵很难再相信其他人,无法娶妻生子,便也有同身边的战友搭伙过日子的。

齐盼山发誓他对此绝无任何偏见,可那是裴将军啊!裴将军当初在军中和他相处最多,他不曾发现裴将军有断袖之癖啊!

日后倘若陛下立后选妃,裴将军如何自处?!

他们一个摄政王,一个天子,史书又该如何评说?

他想偷偷去营帐问问裴将军,却看到陛下在给裴将军束发……这天底下谁能让陛下替他束发?

那样亲密无间的动作,那样暧昧浓稠的眼神。

齐盼山看了看天,目光沧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

许然不知外面齐将军复杂的内心戏,他拿起小兵送来的酒,笑问道:“喝一点吗?”

军中的酒虽不比宫中的精酿入口绵柔,回味醇香,但一碗下去也是极畅快。

裴观却面露纠结,“陛下……”

许然微微挑眉,不会吧,上个世界的裴绪冬便不会喝酒,往后的几十年他试了无数次,都是入口就醉,难不成这特质也带过来了?

他微微抬眸,却不多问,只抬手替自己与裴观都倒上一碗酒,裴观浅酌一口便放下。

看清许然的疑惑,裴观解释道,“臣酒量不佳,再饮怕是要失仪了。”

“军中不是向来有壮行酒一俗?”许然问道。

裴观面色浮现一抹尴尬,“少时试过一次,醉的不省人事,怕误了事,此后臣碗中便都换成了白水。”

许然有些想笑,又怕他恼了,一时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抬手喝了一口酒,遮住唇边的弧度。

裴观有些无奈,叹一口气,“陛下想笑便笑吧。”

许然却摇摇头,极认真地同他说,“辛苦你了。”

其实裴观年少时并不如旁人所见一般运筹帷幄,游刃有余,但他肩负着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不能让人抓住任何差错,所以喝不下酒也要装作极有把握,极豪迈地喝一碗白水。

“日后想喝就喝,不必担心失仪也不必担心误事,总归有朕在。”许然笑了笑,又道,“不想喝也不必喝,白水也不必喝。”

裴观的手颤了颤,他想要扯出一抹笑来,却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拉下他的唇。

恍惚中他似乎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不想笑也不必笑。”

于是他只是面无表情的闷声点了点头,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