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出奇的安静,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章朋静静地躺在钟浅音怀里,面容安详,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好似只是在午后的阳光下简单地睡个惬意的午觉。
在这场情感的博弈中,章朋用了错误的方式去赢取自己想要的情感,他试图掌控、占有,却未曾真正理解爱的真谛,最终输得一败涂地。
但他却是幸福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能够以最体面的方式保护自己喜欢的人。虽然他没有得到钟浅音明确的回应,至少他最终有机会表达出自己深埋心底的想法。
钟浅音默默的掏出手机,拨通了曲佳的电话,用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语气告诉他这一噩耗。
她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好似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的死讯。
可她没有注意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曲佳又一次去了李子坳那个偏远的地方,由于那里信号极差,他与外界短暂的失去了联系。
也只有钟浅音自己知道,这个曾经将她从黑暗中拉出来的男人,再亲手推她入深渊。正当她试图放下过往的怨恨,选择原谅的时候,最后却死在自己怀里,那种复杂而又难以言喻的感受,如同一团乱麻交织在她的心头。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明明前一天还在自己面前叽叽喳喳嘚瑟的人,怎么就突然之间与这个世界告别?生命的无常在此刻显得如此残酷。
或许,如果两人换一种时间或者空间相识,他们会是很好的朋友,会是在困境中相互救赎之人。
章朋从头到尾都不了解,钟浅音曾经将他当做精神支柱,在无数个艰难的时刻,正是因为对他的信任和依赖,才有勇气成为自己坚强的后盾。
他只知道钟浅音从头到尾都很讨厌他,恨他。他把钟浅音当成自己的救赎,却因为这份偏执,让一切走向了无法挽回的结局。
如果,他能早一些醒悟,能早一些明白真正的情感并非占有和控制,就不至于做出那些两败俱伤的事了吧。
钟浅音亦是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她在章朋心中有着如此重要的地位,她是章朋的救赎。她不知道每次章朋召唤她过去,是为了在她身上找到那一丝温暖和安慰,是为了让她帮自己洗刷被刘凤污染的心灵。那是章朋内心深处最隐秘、最脆弱的角落,而钟浅音从未真正察觉。
每个出现在彼此生命中的人,都是命中注定的安排,无论结局是喜是悲,他一定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以独特的方式教会你一些什么,让你成长,让你领悟。
缘起时的欣喜,缘灭时的悲伤,相聚时的欢乐,离散时的痛苦,都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
从殡仪馆出来,钟浅音面色沉重,双手紧紧地抱着骨灰盒,“小韩,我要将章朋送回他妈妈身边,你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韩凌彻紧紧地抿着唇,脸色苍白,内心极度自责。“浅音姐,我……对不起!”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懊悔和痛苦。
“如果你把我当姐的话,就记住我的话,这件事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你不听,我们就此别过……”说完,钟浅音便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浅音姐!等一下!”韩凌彻急切地喊道,快步走到钟浅音面前,对着章朋的骨灰盒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的嘴唇微微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知道如何开口,此时此刻,任何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路上,钟浅音都没有说一句话,她的眼神空洞无神,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将她重重压在下面,令她难以喘上一口气。她只是默默地走着,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明明她曾经对章朋是有恨意的,那些过往的伤害曾让她的心千疮百孔。可是,当她听到章朋临终前说的那一番话后,那些恨意就如同烟雾般彻底烟消云散,转而变成了深深的歉疚和自责。
“姐,别太难过了,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他在意的人身边。”晓娟轻轻地拍拍了钟浅音的肩膀,试图给予她一丝安慰。虽然她知道这种话无法带给钟浅音任何实质性的安慰,但她还是希望能减轻一点钟浅音内心的痛苦。
钟浅音将头轻轻地靠在晓娟肩膀上,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脆弱,“晓娟,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一只受伤的小鸟在寻求最后的庇护。
“姐,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等咱们老了,买两张躺椅,就在太阳下面聊天、喝茶,回忆咱们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晓娟紧紧地搂着钟浅音,声音温柔。
在晓娟的抚慰之下,钟浅音的身心逐渐放松下来,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渐渐闭上眼睛,短暂地忘却了现实的残酷和痛苦,沉浸在这片刻的宁静之中。
直到曲佳小心翼翼地接过钟浅音手中的骨灰盒,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才真正相信章朋永远离去的事实。
豆大的泪珠瞬间夺眶而出,划过他那憔悴的脸颊,他的头不断地摇摆,像是在拒绝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我们才相聚短短数日,他就抛下我们离去,我以为,我和妈妈不再孤单……”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曲佳骤然跪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他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转动。如果这个噩耗被他妈妈知道,那将会是怎样的沉重打击!他不敢想象妈妈得知后的悲痛欲绝,不敢去面对那个可怕的场景。
“曲佳,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不应该揪着过往不放,我……”钟浅音的声音充满了懊悔和自责,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
“所以,你现在原谅他了吗?”曲佳双眼无神地盯着骨灰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来,声音缓慢而沉重。
钟浅音沉默了,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声音。她现在没有资格谈原谅二字,曾经的怨恨在生命的消逝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或许,这都是他的命吧,他在圈内有那么大的成就,他只字不提,只有在谈到你的时候,他眼中才有光。我知道他累了,这是他的选择,我相信他生命最后一刻是幸福的。”曲佳缓缓抬起头,望向远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