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
中山国,汉昌县。
泒水河畔。
轰隆隆的三千天狼骑,从浅滩踏过泒水,在河畔进行修整。
赵云取出一张羊皮地图,摊在河滩上,嘴里嚼着干粮,对围拢过来的典韦、虞虎、张烈、苏禀、班成五人道:“我们已到汉昌与毋极的边界,再向南走四十里,应该就是毋极城!”
说到这里,赵云看向孔武有力的张烈道:“盛之,带一队斥候南下打探叛军动向,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诺!”张烈抱拳应诺,快步跑向斥候大队休整的地方,大声到:“万达,带一队人跟我走!”
说着,翻身上马。
少倾,张烈领着五十斥候打马南去……
如今,三千余人马一路急行而来,不仅人疲马乏,对毋极城那边的情况,也只是知道张纯在攻打毋极城,其他一无所知。
而且,这已经过去几天,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毋极城有没有被攻破?叛军兵力几何?营寨如何分布?……..等等,赵云都不知道,那么这就和瞎子、聋子没有区别。
如果不先派人打探清楚情况,领着一支疲敝之兵没头没脑冲进去,那真和送死没有区别。
而趁休整这段时间,打探毋极城当前的情况,无疑是最明智的。
四十里左右的距离,对于步兵来说可能是一天的路程,而对于骑兵就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距离。
但经验丰富的张烈并不敢急行,在不知道叛军斥候侦查范围的情况下,他只能小心翼翼前探,三十里的距离就花了一个多时辰,在离毋极城大概只有十余里时,叛军斥候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
发现叛军斥候,张烈只能停下来,寻一处颇为隐蔽的林子静静观察,他在计算叛军斥候巡游规律。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观察,张烈发现叛军斥候每隔半个时辰,都会交替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赵云给他的命令是不能打草惊蛇,也就说不能劫杀叛军斥候;因为斥候的作用就是大军的耳目,每隔一段规定的时间,斥候小队中就会派遣一人回营汇报,如果时间到了人没有回来,必然会引起警觉,大批斥候也会加强侦查范围,这无疑警打草惊蛇了。
而这样的话,张烈一行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摸进叛军侦查范围,就非常困难;这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张烈脑中浮现,他决定孤身前往,人少目标就小,且不容易被发现,况且以前在草原,他也没少这样干。
瞅准机会,张烈单人独骑摸进了叛军侦查范围内。在成功躲过几波叛军斥候后,张烈便来到了张纯大军扎营的后方。
这时,天色已黑,毋极城上灯火通明,能清晰看到一队队巡逻的兵卒。见毋极城未失,张烈也为自家府君庆幸,若是毋极城被叛军攻破了,以府君对夫人的宠爱,必定愧疚万分。
接着,他开始打量叛军大营,叛军营寨立在毋极城北门外,紧靠西面滋水的田野里,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方便大军对水的需求,所以营寨会略微偏西北,并非在毋极城正北面。
营地占地极广,白茫茫的帐篷连成一片,粗略估算叛军营地人数后,张烈决定再凑近点。
行军打仗如何判断敌方人数?
方法有多种,比如:看营地,这是最直观的,对于帐篷里士兵数量,有一个偏差极小范围,所以只需要根据帐篷数量,就能够估算对方兵力;像张烈这种经验丰富的人,只要看对方驻地的规模,就可以得出叛军大致兵力。
将爱驹隐藏拴在树下,手里提着一柄长刀,借助夜色的掩护匍匐前行。出生在边关的张烈,很难见到这样巨大、坚固的营盘;在边关一般都是据险而守,有险塞为凭自然不会在空地扎大营,而胡虏扎营就不像中原军队,营楼、寨墙、拒马、壕沟等一应俱全。
当然,胡虏嫌麻烦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胡虏根本没有汉军那样扎营的本事。
眼前的叛军大营,扎的也不算特别完备,但也绝非当年的黄巾贼可比,过丈高的营栏将大营与外界隔绝,每隔一段距离还有高高的望塔,望塔上的大火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照亮了营栏周围的视野,在营盘关健的位置还挖有壕沟,设有拒马…….
张烈靠近到望塔能照到的最大位置边缘,便不敢再接近了,再近肯定被发现。大营里很安静,望塔上的哨兵,百无聊赖的四下打量,有的则在低声交谈,至于谈什么张烈就听不到了。
既然不能再靠近叛军营寨,张烈便打算绕到叛军与毋极城之间去查看一下,那是一段有三四里的中间地带。当他来到这段区域时,发现地上的血迹已经干了,护城河里也没有明显血红。尸体可以鸣金后清理,地上的血迹是无法清理干净的,既然血迹已经干了;那么很可能叛军今日没有攻城,这就是张烈马上得出的结论。
查探一番后,已经无法再得到实质性的信息,张烈打算回去了。
可就在这时,趴在草丛里的张烈,发现前方毋极城上一处暗区,有一人偷偷摸摸顺着绳索下城,那人下城后,城上的绳索马上就收了起来。
张烈一惊,暗道:这个时候从城中放出来的人,要么是求援的,要么就是城中的内鬼。
张烈就这样静静趴在草丛里,看着那人游过数丈宽的护城河,当看到湿漉漉的那人向叛军营地跑去时,张烈暗骂一句狗奸细,连忙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
张纯中军大帐。
“小人见过国相!”
湿漉漉的黑衣男子,对帐中一脸威仪的张纯跪倒,拱手道:“我家主人已准备就绪,今夜四更时分举火为号,为国相夺取东门!”
张纯闻言,眼中精光大盛,暗道:甄逸,尔杀吾胞弟,吾便让你全族陪葬,以慰其灵!
“告诉郭思,某答应他的,绝不食言!”张纯看向黑衣人道:“退下吧!”
“谢国相!”黑衣人躬身退下。
黑衣人退出大帐后,张纯对侍立一旁的大将杨北道:“下去准备吧!”
“诺!”
……………..
城中甄府。
“夫君,想办法派人去代郡,求求我们那女婿吧,子龙平黄巾,灭胡虏,骁勇善战,只要他愿领兵来救,甄氏无忧也!”
甄逸夫妇房间内,风韵犹存的张氏苦苦哀求。中山国与代郡相邻,赵云在北疆的事迹早已传入中山乃至冀州,其骁勇善战之名威震北疆。
张氏还为此偷偷派人打听,也得知赵云与长女已经成婚;若是平时,张氏绝不敢在家里提赵云,而今大难当头,她能想到的也只有那骁勇善战的女婿了。
愁眉苦脸的甄逸闻言,顿时大怒:“什么女婿?拐吾爱女,辱我门庭,竖子!竖子也!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求他!”
去年年初,随着平城塞大捷的消息传入冀州,赵云之名再次成为冀州关注的焦点。
经一打听,发现这代郡太守还与闻名冀州的女陶朱私下成婚,连通知甄氏都没有。
这可是爆炸性的新闻,让冀州人民吃了一波大瓜,直接将注意力投到这八卦趣闻上,由此可见喜欢八卦不是现代人的嗜好,而是遗传。
就这样,这事儿成了冀州人民茶余饭后的趣谈,接着在有心人的深挖下,又挖出赵云家世,乃庶族出身的卑贱之家。而在这个门第之见极深的时代,庶族之人娶了名门望族嫡长女,完全闻所未闻。甄氏也成了士族豪门的笑柄,赵云则成了庶族子弟的偶像,都想着哪一天也能像赵云一样娶豪族之女,扬眉吐气。
为了这事,甄逸气得是卧病在床半月,其后规定,谁要是敢在毋极城提赵云,直接打将出城。
张氏被甄逸这么一顿凶,吓的眼泪汪汪,欲言又止。
见妻子可怜兮兮的样子,甄逸有些不忍心,可一想到赵云,这火就降不下去,对妻子道:“今晚你和宓儿睡!”
张氏微微一福礼,退出房间。
“母亲!”
“姐姐!”
张氏刚跨出房间,几个儿女和甄逸两房妾室就围了上来。这些人分别是:嫡次女甄脱,嫡长子甄豫,庶次子甄严,庶三子甄尧,庶三女甄道,庶四女甄荣和嫡五女甄宓,以及甄逸的妾室王氏和李氏。
其中在历史上有洛神之称的甄宓,今年只有四岁,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小萌娃,由三姐甄道牵着。
“二姐,我就说了别惹阿父生气,你偏不听!”
嫡长子甄豫今年十五岁,为人憨厚老实,最怕其父甄逸,也最不得甄逸喜爱;甄逸认为长子为人太过木讷,反而是长女甄姜最像她,聪明干练,气度非凡。
“大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开开窍?”
嫡次女甄脱今年十六岁,出落得亭亭玉立,相貌极为出众,与长姐甄姜有九分相似,就好似双胞胎姐妹一般。不过,姐妹俩相貌虽然极像,可性格就完全不一样,甄姜钟灵毓秀,喜文精商;而甄脱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性格跳脱,风风火火,最爱舞刀弄枪,她的梦想是做个仗剑天下的侠女,为此让甄逸格外头疼。
“脱儿,豫儿你们就别说了!”
张氏回首望了望亮着灯光的房间,她知道自家夫君心里难受;便对甄脱、甄豫道:“快回去歇息吧!”
母亲一发话,甄脱兄妹俩不敢再言,各自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甄脱回到闺房里,愈发觉得父亲就是个老顽固,这都火烧眉毛了,还顾及面子。
甄脱急的在闺房里转了两圈,正好看到挂在墙上的宝剑,顿时星眸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