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门昆仑峰
从玉虚观前眺望,远处的天空再也没有往日那万里无云的蔚蓝空旷,此时此刻,一种压抑气氛笼罩了天空,化作沉沉乌云,仿佛向着昆仑峰压了过来。
昆仑峰玉虚观此时人头耸动,对于门内几乎不曾听闻的示警钟声,忽然打破了玉虚山中诡异气氛,在每一个人耳中响起,惊愕许久,在各派首座长老们带领下,纷纷朝着昆仑峰赶去,忽然原本冷清的玉虚观前,此时人山人海,挤满了各脉弟子,首座长老们在里面商议了许久,门外弟子沉默压抑的等着,但还有许多弟子,手紧紧攥着仙兵,眼中战意盎然,似乎知道又要与魔教斗法,趁此一消前些日子的狼狈。
也不怪许多弟子如此想,前些日子东去地狱谷与摩尼教一战,让眼高于顶的年轻弟子愤慨不已,合正道四大派精锐之力,竟然在地狱谷中铩羽而归,各派皆是元气大伤,即便是玉虚门都是折损极大,精锐弟子十去三四,长老也损失好几名,丢下无数同道,仓皇退走,这如何让活下的人接受?原本此战有着绝对的优势,姜小白不知为何破了摩尼教“十二神煞大阵”,露出一道缝隙,破了摩尼教第一道屏障,大军挥师杀去,摩尼教眼见不敌,正是正道最接近覆灭魔教的时刻,忽然间乾坤逆转,在摩尼教败局已定之时,白云生横空出世手持重宝“混沌钟”施展威力绝伦一击,生生将战局优劣转换,值此正道四大派铩羽而归,仓皇逃走,带着悲伤噩耗回山,刚刚回山不久,就收到日月魔宗覆灭的消息,还未查清前因后果,沉寂了千年的示警钟声陡然响起,不要说各脉弟子了,即便是各峰首座长老皆是愕然,此次连那些在各脉隐世许久的长老都纷纷出世前来。
这一来,也不召见弟子们,只是各脉长老首座进去,这一商议又是许久,弟子们焦急的在外面等候,流言四起,各自扎堆低语着,只是晃眼看去,人群中少了许多相熟的身影,人群中最为孤单的就是乾元峰弟子们,原本乾元峰弟子就不多,这二百年时间拢共收了十四名弟子,加上杨肃一对儿女才十六人,如今东去一战中,二弟子余岱言、十二弟子向慎行,十三弟子莫陵川命丧黄泉,五弟子尹力失踪了数十年了,七弟子姜洵被魔教所害,十四弟子姜小白恶病缠身,要不是田归夷这些天回了乾元峰,恐怕连十人都没有。
紫阳峰一脉弟子中,祝剑宇远远见田归夷面色凝重,悄无声息的走到田归夷身侧,温柔道:归夷。
田归夷回头见到是祝剑宇,脸色稍缓,低声道:剑宇,你知道此次到底是何事?为何响起示警钟声!
祝剑宇眉头轻皱,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响起钟声后,我随着恩师与门中各位一同前来。”
说完后,乾元峰众人也注意到了祝剑宇,祝剑宇行礼,道:见过各位师兄。
众人纷纷回礼,祝剑宇抬起头正要说什么,只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低声道:怎么不见姜师弟?前些日子宋师兄拜见了恩师说了什么后,只蚩师弟匆匆离去,是出了什么事情?
田归夷面色一滞,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道:小师弟郁结难解,病倒了。
祝剑宇似乎有些惊讶,他如何不知道,修为到了这个境界几乎不会被疾病缠身,但祝剑宇心思灵动,只片刻就将事情的关键点想了明白,沉吟许久才道:姜师弟身世经历凄苦,天意弄人。
田归夷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到了嘴边只有一声叹息。
而此时玉虚观中,气氛也是及其压抑,放眼望去,除开玉泉峰首座清元子,珞珈峰首座清慧大师,紫阳峰首座俞莲舟,乾元峰首座杨肃及夫人田瑾外,还多了十几位鹤颜仙容的老者,这些都是玉虚门中常年闭关的长老,几乎不出,今日不知道是何大事,连这些人都出来了。
而殿中一位面容风尘的女子,身上火红色衣衫还带着血迹斑斑,看来来这里之前已经经过了一场大战或几场苦战,若是姜小白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位就是当年一行同去无尽地狱的凤栖坞姬姝,正中间大椅之上清虚真人早已听起姬姝所说,似天荒夜谈,居然敲响了数百年沉寂的钟声将五峰召集起来,就是共商此事。
姬姝面色焦急说了许久,众人面色皆是一片凝重,待到姬姝将此行所来前因后果再次讲起,陷入了一片沉寂,姬姝心中有些着急:清虚真人,各位前辈,我凤栖坞岌岌可危··
说到后面竟再也说不出什么,清虚真人咳了咳,温声道:凤栖坞乃我正道同门,休戚与共,不论其他二派若何,我玉虚一门必不叫同道苦苦支撑,但事关重大,自要妥当安排。
姬姝欲言又止,但又能如何?只能听到玉虚门的安排,许久之后才神色担忧的点了点头,清虚真人,道:你不必担心,今日敲响近千年都没有响起的示警钟声,就是防止救援不及,你先下去修整一番,我好做一番安排前往。
虽没有做出具体时间,但示警钟声敲响不假,玉虚一门几乎全部聚集在门外,姬姝当即松了一口气,道:多谢真人。
清虚真人微笑着挥挥手,随即一位道童上前而来,将姬姝带出玉虚观,殿中沉默了许久,清元子脸色凝重,道:掌教师兄,此行东去各脉皆折损许多,弟子们士气低落,此去···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大家都明白,清虚真人面色肃然,道:师弟,此话休要再说,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想大家都明白,虽凤栖坞这些年出力甚少,与我玉虚门···但万万不可置身事外,否则我正道天下倾覆就在不远。”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抬起头看了看两侧玉虚一门首座、长老又道:说来这些魔教妖人这千年来一直龟缩忍耐,何曾如此大胆,竟敢袭击我正道巨派!今日若我等不救,他日魔教大军说不得搅动天下,我玉虚门也不能独善其中,时逢乱世,正需要各位同心戮力,暂且撇开门户之见,天下安定昌盛最为要紧!” 清虚真人顿了一下,袖袍一挥,面色肃然坐在大椅之上,道: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许久,清元子才轻声“咳”了一下,起身行礼,道:掌教师兄,我等无异议,只是··只是我玉虚门一门前些日子折损不轻,门派事务众多,但凤栖坞也要救援,只是该如何派遣?
“是啊!掌教师兄,我乾元峰一脉,本身弟子就少··”清元子刚刚说完,杨肃霍然起身说着,只是声音有些悲意,道:现如今,竟不到十人。
紫阳峰首座俞莲舟叹息一声,安慰道:杨师兄,节哀顺变。
只是紫阳峰此去也损失极重,原本好好的,此时也勾起了悲伤,叹息不断,清虚真人面露异色,看着身前众人,好半天才深深呼吸一下,道:他们都是我们玉虚一门的人才,为天下安宁奉献许多,后人定会铭记。” 清虚真人忽然目露精光,厉声道:但,天下未定,魔教妖人几有席卷天下之势,我玉虚一门乃是天下正道领袖,不可做这些小女儿姿态!”他站起身,对着众人行了深深一礼,道:诸位,一切都要怪我这位掌教不称职,但今日愚兄斗胆相请!为玉虚门,为正道,为这天下!” 这一礼深深,众人何敢让掌教行如此大礼,纷纷起身侧开身子,劝慰了好半天,众人才重新回到大椅上。
清元子朗声,道:掌教师兄,如何安排?我等必倾尽全力。
清虚真人微微一笑,道:清元师弟,诸位,此次凤栖坞大难,我等必须要去,但我玉虚门此次损失重大,门内事务众多,我决议由门派年轻弟子出山相助,近十年来,门内弟子们已经成长起来,我等也终是老了,我等坐下大椅早晚要交给年轻人了,此去正好再磨炼一番,诸位,觉得如何?
众人沉默片刻,才有清慧大师淡淡,道:掌教师兄说的是,但年轻弟子们见识浅薄,好歹有一位见识深厚的之人率领才好,贫道提议由长门张致敬率领众人前去。
众人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清慧大师,清慧大师平时一向少言少语,如此却要拍这个马屁,全玉虚门都知道,张致敬今后要接掌教大位,也是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清慧大师提议也无可厚非,但如果是其他之人说起倒也罢了,但清慧大师一向不喜欢长门之人,直到清元子轻声咳嗽提醒一声,众人也不待多想,纷纷应声:“正是如此!”
但清虚真人却难为住了,片刻后才,道:诸位不知,致敬已经下山办事,此次多半来不及了,诸位可还有人选?
诸人相互看了看,却不好接话,虽各脉都有不少人才,但是做得好了,自然是受满门敬服,但却恶了未来掌教,做的不好责罚不会轻了,自然不会有师长让门下弟子两头受气,半晌之后,清虚真人目光在众人眼前来回扫了一圈后,将目光落在杨肃身上,道:杨师弟,虽乾元峰弟子人数稀少,但在杨师弟的教导之下各个都是我玉虚门中坚力量,尤其以哪位姜小白更甚,十年前就在玉虚会武中,力压群雄,罗浮山,蓬莱仙岛,此次东去地狱谷,经验丰厚,一身道行奇高,说一句我玉虚门年轻一代第一高手不为过,且愚兄一观,此子性情坚毅,谨慎稳妥,愚兄以为此子可担重任。
众人也是面露异色看向杨肃,杨肃久久之后,重重叹息一声,道:掌教师兄,他不行···
清虚真人脸色一冷,好歹他也是掌教,才刚说完就不尊掌教号令,也是知晓杨肃素来知分寸,这才缓了缓脸色,道:杨师弟,此子天赋我玉虚门仅见,愚兄以为多多历练,今后才更好成长。
杨肃眼神闪烁,原本笔直的背,这些年在一位一位的弟子失去后,渐渐佝偻起来,低头不语,田瑾这才起身道:掌教师兄,非我等不愿,实不能,这位弟子身世想必大家都清楚,还在娘胎之时丧父,幼年满门被屠,他一直苦苦支撑自己的,就是要为满门报仇,但前些日子,日月魔宗之事,心神崩塌,现在··他很不好,病倒了许多日了。
场下其他峰长老首座纷纷交头接耳小声低语着,清虚真人面色一滞,只是缓了缓眉头,安慰道;杨师弟,愚兄不知,但此子乃是我门中人才,定要好好救治,不可耽误。
杨肃点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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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无限,斗转星移,天地一片静寥,只有风声在一旁幽幽吹过,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站在原地,他望着熟悉的地方,有很多地方都是从多少年前就深深镂刻在他的心里再也抹不去的,他抬步而去,踏着草坪上,小黑缓缓的跟了上前来,忽然他笑了,再也没一丝一毫的仇怨,那笑容是温和的。
然后他转身,就这般走去,也不曾回头看上一眼:走吧,小黑。
“咿咿呀呀”小黑跟在身后轻轻的叫了起来,用硕大的头蹭了蹭他的裤腿,他淡淡一笑,迎着清风走出院子,白云绕过那巍峨屹立的玉虚山,直刺云间天际。
此刻,玉虚门几乎所有人都涌向了昆仑峰,倒是本就人气不足的乾元峰,此时显得更加僻静,连个人影都没有,夕阳余晖洒向天地,在幽径巨树、箭竹林中。
山路翘曲,两侧古木森森,林子深处不时传来几声鸟叫,姜小白的目光望着远方蜿蜒小道,不知道这些年走了到底多少次,山林幽静,风儿习习。
记忆中那熟悉的山壁慢慢出现在眼前,姜小白在路口停了下来,目光朝着天际看去,许久才回头,微笑着一卷衣袍,将巨大的小黑卷住,御空而上,落在山顶,此时却有一道身影,那人缓缓回头看了过来,上下扫了一眼,淡然道:不装死了?
姜小白嘴唇动了动,许久才道:你当年那件事情办好了吗?
二人并肩而立,看着落日余晖,余晖中带着温热洒满天地。
沉默的二人感受着山巅呼啸而过的风声,直到天际渐渐暗了下来,忽然昆仑峰那个方向亮起了无数光点向着山外而去,老白忽然幽幽,道:九年前本尊就在极西之地寻到族地,但早已无族人身影,只有无数枯骨,本尊在哪里待了许多年,无意间找到了一些线索,只是这线索直指玉虚山。
姜小白愕然回头,低声道:老白,什么意思?
老白回头眼神闪烁久久未语,直到远方一声鸟鸣,老白才道:族人失踪的秘密似乎指向玉虚山,只是这玉虚山我十数年前我也偶尔走了一走,不曾发现什么隐秘地方,除了昆仑峰山后。
姜小白脸色陡然凝滞,机械的转过头,眼光直直的看向老白,惊恐又低声道:老白你疯了,你想探查昆仑峰后山?即便是你现在道行不低,但你可知道玉虚门的底蕴?
只见天际苍穹如墨,黑云沉沉,不见一丝光亮,老白沉沉,道:本尊需要知道我族人秘密!”她回过头看向姜小白:跟你无关,我自有办法。
山风如刀,呜呜吹着,刮面生疼,姜小白低头默默,脑海却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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