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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煜城带我穿过黑暗的小巷,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小茅草屋。

茅草屋只有十几个平米,除了一个柜子,连床都没有。

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连房顶都破损了大半,可以直接透过破损的大洞,看到天上的星星。

可能是因为拥有了记忆的缘故,楚煜城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角色。他将自己带入,已经开始用“我”来讲述这个小男孩的故事了:

“我在戏园子里做工,东家管吃管住,所以这个地方自从算命的瞎子死了之后,我基本上就没有回来住过了,以至于破败地不成样子。”

楚煜城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不少干草铺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然后从落满灰的,摇摇欲坠的柜子里翻出一床破旧的被子铺在上面。

被子破了好几个大洞,连棉絮都漏在外面。

“你今天晚上就暂时睡在这里吧,我明天再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工具,把这里修补一下。”

我拖着伤体艰难地找了一个不怎么痛的姿势躺好,看见了楚煜城额头上已经渗出不少的汗珠。

“干草堆挺大的,你要不……跟我挤挤?反正我现在是个男人。”

我看着这不大的茅草屋,和楚煜城说道。

一男一女共处一室,现在还要睡在一张床上,楚煜城显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神色有些尴尬,支支吾吾没有立马答应。

但是都这个时候了,我还套着一个男人的壳子,难道我还怕他对我做什么吗?

“难不成你养尊处优惯了,睡不了干草垛?”我有意激他一激。

他这才神情放松下来,像是放下了什么思想包袱,将蜡烛吹灭,往我身边一躺:“才没有。”

我透过房顶的漏洞,看到天上的星星。

星星很闪亮,比在高楼林立的大城市里看到的星星要闪亮好几倍。

我一边庆幸屋漏没有遇到连夜雨,一边试图换一个姿势躺着让我身上的鞭伤不会那么痛。

“你说,我们能下山吗?”

楚煜城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

“不把这个鬼的执念化解了,看样子是不太好下山。它虽然没有要我们命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设下这样的阵法,将旅途中的人困在里面。”

“那你说,我们能化解吗?”

我沉默了。

这是我第一次和这么强大的高级恶鬼共感。

能变成恶鬼,执念之深,足以吞噬掉一个人所有的理智,等我们走到他遭受巨大痛苦的节点,我们真的能顺利化解掉他的执念吗?

我真的能保证自己的意识不被恶鬼吞噬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不怎么好回答。

楚煜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沉重,转移了话题:“咳咳,你能和所有的鬼都共感么?”

“我之前只和一些刚刚死亡,或者刚刚生出鬼识不久的初级恶鬼共感过,像这种能力这么强大的高级恶鬼还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发现其他人也能被拖进共感里来。”

成功与否,要看命运造化。

想这些也无用,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我突然来了好奇心:“你是怎么进入共感的?”

楚煜城开始回忆山上的事情:“我记得刚才,你引出了一道天雷,但是没有伤到那个鬼,他凭空出现在你后面,把你推下了树枝,你拽着他一起掉了下来。

然后……然后我冲过去接你,你砸到了我身上。我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然后,我睁开眼睛就到这里了。”

可能是因为有身体接触吧,我这么想着。

但是因为也是第一次在共感中和第三人有接触,所以并没有什么参考性。

我安慰他,也安慰我自己:“睡觉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明天的确是新的一天,可是——

也是新的苦难。

“我”是已经被打倒了,戏园子也已经被查抄,可是还有没有被打倒的人。

纵然这个破旧的小茅屋在偏僻的深巷,我还是时不时能听见有人从街口经过时候的叫着响亮的口号,听到新的人

“我”每时每刻都过得胆战心惊。

在家躺了两天,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我也能下地走动了。

我重新走到阳光下,去看这身体主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去看看这个时代最真实的模样。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戏园子门口的,或许是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

戏园子已经被查抄,门也口交叉贴上了两张封条。可以看出门头上曾经挂着一块很壮观的牌匾,不过现在却已经消失无踪了。

看来是已经被砸了或者烧了。

我听到路过的人说道:“我听说,这里被公家征用了,以后要改成曲艺厅或者剧院呢!”

“真是可惜了,这戏园子的少东家,舞跳得可好看了,我有幸去看过一次,那……”

话还没有说完,他随行的朋友顿时拽了拽他的衣角:

“你还敢惋惜他!你不要命啦!”

另一个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环顾四周,看看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没有被周围的人听了去。

心脏微微抽疼起来。

还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身体的原主人在短短几天内,家产被抄,父亲死亡,自己被没缘由地毒打,这个曾经受到万人追捧的名角,如今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富”和“反”的代表。

一夕之间,从天堂到地狱。

偶尔有街坊认出我来,基本上都对我投来同情中带着疏离的目光,我虽然都可以理解,但是,却依然有种物是人非的落寞感。

我作为局外人知道这个男人和他的家人没有做错什么,最终也会被等来属于他们的正义,但是对于身在其中的人,却是要在遭受了不白之冤后,还要忍受不知道多久的谩骂和鄙夷。

而且,死去的人也已经回不来了……

虽然时不时被拉到街上去挨骂,但是好在,我活了下来。

“我”被安排了工作。

他们说我需要用劳动来证明自己已经改邪归正。

具体工作大概就是每天清晨,推着粪车走街串巷去各家收粪水。

临西街一整条街的粪水都是我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