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资产几百亿美元的首富,之所以会觉得赚钱太多是一种痛苦,可能是因为他要承担的社会责任不够多。
不像杨泽,两万多亿美元他都还得精打细算,全都得花在刀刃上。
他突发奇想来的小型社会实验,在这一年趁着茶文化旅游节的机会,通过茶叶合作社的手,在茶厂镇的十里八乡中进行深入改造。
已经持续四个多月的厂房建设和公共基础设施配套项目,把黔南的大山深处变成一片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王小虎为人豪爽仗义,平日里总是有求必应,大家都知道他是个热心肠。
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对于杨泽交给他的任务,总是能认真对待,一丝一毫都不敢马虎。
他每天骑着摩托车往返于各个工地之间,和工人们吹牛打屁,正事是一件不管。
他知道自己的短板是什么,也知道杨泽除了让他管好账目之外,就是为了让他多露面去搞好人际关系。
不然换做一个陌生人来管理茶厂镇这一大摊子,保证工地开工的第二天,施工方就能体验到什么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所谓的刁民也分两种。
第一种是性格直率,认为自己或者集体的利益受到损害的直肠子,占用他们的土地或者让他们认为施工严重影响到他们的生产和生活,他们就会板着脸打上门要说法。
这类人的诉求是得到精神层面上的尊重。
第二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眼里只有利益。
除了补偿款之外他们还想要更多,纠集同村或者同族人给施工方人为的制造困难的,往往就是这类人。
面对这类真正的刁民,道理是讲不通的,要么比他们拳头硬,要么比他们人脉广。
事实证明,只要官府有所作为,在原则问题上不退让,处理矛盾的时候不和稀泥,大概率不会出现那种一个村霸横行乡里几十年,最终发生灭门悲剧才暴露出来的罪恶。
王小虎在茶厂镇开了十年的修理铺,当地鲜少有不认识他的人。
他在那些施工现场露脸,就相当于给所有在建的工程项目贴了一层保护膜。
至于官府,站在一旁等着收税就行,别吃拿卡要别不该管的瞎管,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这也是经过几十年的治理才被逐渐摸索出来的成功经验: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的官府,注重服务而非管理,内陆经济落后地区的官府,注重将手中的职权最大化,而非为民解忧。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却一直改不了,问题就出现在人性的贪婪上。
数千年来,从未变过。
陈叔来茶厂找过王小虎几次,说的最多的就是能不能想办法,让镇上和周围十里八乡的那些后生们,回来和他一起做事。
所谓的能不能,不是王小虎能不能,而是杨泽同不同意。
事实上大多数茶厂镇上的人都知道,王小虎夫妇和杨泽的关系。
也知道王小虎是给杨泽看着这个摊子的。
所以王小虎有点纳闷,因为按理说陈叔和杨泽的关系,其实也是很不错的,他老人家真想找活干的话大可以直接给杨泽打个电话就行。
当年陈叔的老婆生了重病,眼看着就要撒手人寰,是杨泽坚持要把人送去黔阳城给治好的。
那件事情之后,陈叔就把杨泽当成了自己的亲侄子,在杨泽开展工作的时候提供了不少的帮助。
“这老汉原来是不想给老杨再添麻烦啊…”
不想添麻烦的原因在于,现在镇上越来越多的人已经知道杨泽现在已经是周南的女婿,身份已经从杨助理变成了杨老板。
明面上的阶级虽然被消灭了,但实际上,在每一个群体的心里还是一直存在的。
茶厂镇上的这些人,现在已经隐隐觉得杨泽已经和大家不是一路人了。
至于陈叔之类和杨泽交好的亲朋好友,他们的心思相对的单纯一些。
就好像杨泽中了彩票之后,又是办建筑公司又是买地盖房子,当时沈玉就忧心忡忡的提醒他:周家的软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老杨你悠着点,别犯了董事长的忌讳。
人同此理,理同此心。
王小虎想到了关键,也想到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他没有立刻答应陈叔。
10月9日,农历九月初九。
重阳节,大伙都挺闲。
王小虎提前一天让镇上的酒店准备好了大餐,然后才把十里八乡的村长和文书们请来开会。
一餐敬酒从中午喝到了傍晚,把老头们给喝得美了,王小虎才端着酒碗走到场地中间,梗着脖子开口说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你们都是长辈,我不好意思跟你们闹红脸,可是我要问了:咱们御龙镇的爷们,讲不讲理了?”
“杨泽在外面辛辛苦苦的找钱找人来咱们这里盖厂,叫我在家帮他看着这一大摊子,为的是防着外人来抢我们的钱!”
“可谁能想得到?这两三个月以来,外面没有人来闹事,反倒是我们自己人掐起来了!”
“有人说什么不给活干就开拖拉机来,把路给堵了。”
“还有人因为请他来干活的次数比别人少了一两次,就闹嚷嚷的说我们公司不公平。”
“我们天意公司正在盖的厂子,是杨泽和你们每个生产队自己的产业,和周家还是什么李家赵家的没什么关系!没盖厂子之前他就已经定下调子了,以后所有的厂子优先招聘十里八乡的年轻人,不管是管理还是技术工,还是打杂的扫地的,通通先从方圆一百公里内招人。”
“他为什么要砸两千万,在你们村子里盖那么多厂子?开工之前我已经挨家的跟你们都说透了,是为了给村子里所有人一条出路!”
“你们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心里也比谁都清楚。可是你们的亲戚跑到工地上,跑来厂里闹事的时候,你们碍于关系和面子不帮大家伙劝着,这我都能理解。”
“可是最近有些人既想着多要一些钱,还想多要一些东西,完事了,还想把厂子变成他自己家的。”
“我想问问叔伯们,这种丧良心的事情,是咱们山里人能干得出来的吗?”
“我王小虎吃过的米饭还没有你们抽的旱烟多,可是我知道一个道理:蚂蟥两头咬的缺德事不能干,不然迟早会被人拍死!”
王小虎说完,仰着脖子把手里那碗一斤的酒,咕咚咕咚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