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事情越多,了解越深,杨泽就越佩服周南。
只说发生在家里的两件事,就能从中看出周南的远见和布局手段:
周莱和杨泽结婚后,周南这位老丈人在一个小时内就作出将茶业公司、科技公司和文化公司这三家子公司从集团里剥离出来,交给女儿和女婿去打理。
在杨泽把杨永远带进周家城堡的那天,周南把立工集团的5%股份转到杨泽名下,当时杨泽还不太清楚周南这么做的目的。
直到周南说要把全部股份无偿转让时,赵浔阳大律师才揭晓谜底:股份的转让涉及到很多问题,其中一条是原有股东之间的份额转让,在满足一定条件后可以无偿转让,其他股东无法反对,杨泽除了缴纳股份相对应的所得税之外,不需要再缴纳任何费用。
其中最重要的是:其他股东无法反对。
而为了让转让更具合理性,只需要杨泽和周南签一份赡养协议就行。
若不是时间来不及,还有另外一种操作方式:成立家族信托基金,周南把股权全部捐给基金,再任命杨泽为基金管理人。
所以,杨泽在会议结束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到立工集团总部去见周南,邀请他出任龙国黔州府茶业集团第一任董事长。
“龙国,黔州府茶业集团…”
周南纵横商海二十八年,仅从女婿提到的组织名称,就知道他接下来要搞什么东西。
听到杨泽想把产品主要销往国外时,他竟爽朗大笑:
“想不到我周某人老之将至,还能有以商报国的一天。”
笑完了,他让杨泽把股份转让协议签了,才问道:“赵向东是不是借给你20亿?”
他若是不提起,杨泽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说道:“是,我按照6%的年息借的款。”
周南垂头沉思片刻,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两份文件,从桌子上给缓缓推给杨泽:“你看看这个,你自己拿主意吧。”
杨泽拿过文件,最上面的是农庄的转让协议,原本一式两份,这一份是赵首富手里的那份。
第二份比较厚,除了赵向东的宏伟集团股份转让协议之外,还有手写的一张20亿元借款单。
杨泽领会到其中深意后,眼皮子跳了跳:“他死了?还是进去了?”
“有什么区别?”周南叹道:“他当年替那些人做的事情,最轻也得判无期,这辈子已经完了。”
杨泽叹了口气,指了指宏伟集团股份转让协议和退回来的借款单:“爸,您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周南摇头笑笑:“无非就是让你帮他打理矿山,再想办法把宏伟集团的债务问题给解决掉,给他的家里人要一个生活保障。”
“他的儿子和女儿呢?”杨泽问:“为什么不交给他们?”
“他那儿子,除了花天酒地泡嫩模,这十几年是干一行败一行,”周南说得直摇头:“他女儿从国外留学回来之后,买下足球队自己去当总经理,和那些球员谈起了恋爱。本来这也没什么,可你看看,他这一进去,他的家业还有谁能继承下去?放到那两个孩子手里,他们守不住的,不出几年就得败光。”
“晋州府的李家家主十四年前在办公室遇刺身亡,那孩子从22岁回国继承家业到现在,有他叔叔和企业元老帮衬着,却还是把几百亿的家产败到破产的地步。”
“那这件事,”杨泽用手指点了点桌上文件:“老赵的家里人知道吗?”
“他们只知道有这么回事,具体是怎么回事,赵向东说到时候他会自己跟他们说。”
“到时候?”杨泽哭笑不得,“他这是抱着托孤的心态把烫手山芋扔给我们家啊。”
“不是扔给我们家,”周南笑了笑:“是扔给你,我的女婿。”
杨泽摇头叹道:“宏伟集团的债务,大部分都是和各地城投以及建材商的三角债,那些垫付的款项在十年之内要不回来的。”
“你有什么想法?”周南问。
杨泽皱了皱眉:“剥离资产,重组债务,用那几座矿山每年的收益先把供应商货款和银行贷款还了,至于帮各地方城投的垫付款,先和当地官府签协议,给他们二十年账期,用其他资源来还吧。”
“二十年账期?”周南差点没笑出来,这和打水漂没什么两样:“两百多亿的垫付款,你可真大方。”
“不然呢?”杨泽苦笑问:“爸,您知道黔州府现在的地方债务有多少么?”
“不清楚,估计少不了。”周南说。
“1万亿!”杨泽给出答案:“平摊到80个县,每个县欠债125亿,而大部分的县市每年财政收入只有两三亿,即便按照去年的财政收入计算,也要用4.50年才能还清,如果继续按照每年收上来1块钱却要花5块的花钱方式,这个数据只会越来越大。”
与其和别的债主去向官府讨要欠款,到最后闹到两败俱伤,还不如给双方留点面子,在其他领域找补回来。
当然了,这是建立在杨泽有足够的资金流在背后做支撑的前提下,其他企业谁要是这么大方,唯一的结局只能是破产清算、甚至是家破人亡。
只要土地财政和面子工程屡禁不绝的问题一天解决不了,黔州府就会一直坐在随时会喷发的火山口上。
而黔州府也只不过是整个龙国现状的一个缩影而已,唯一的破局办法,是要让聚集到大城市打工的底层民众回流到家乡,给他们创造就业岗位,在家乡也能挣到钱。
在此期间还得警惕资本下乡对土地和相关政策所造成的破坏,农户加入各种合作社,再以合作社的形式入股各乡镇企业,让他们不但能拿到工资,还能拿到企业分红,日积月累之下,才能实现先富带动后富,才能逐步的减少贫富差距,才能平稳的进行产业结构调整。
一如杨泽在茶厂镇所做的小型社会实验,那是他对龙国未来道路的一次探索,一次不同于某某村一言堂模式的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