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寒风凛冽刺骨,天地间仿佛被一层厚重的灰霾笼罩。无论是南朝还是北朝,战火肆虐后的人世,处处荒凉破败。
田野荒芜,村庄凋零,曾经繁华的城镇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流民们成群结队,衣衫褴褛,步履蹒跚地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对未来的希望。
然而,尽管世道艰难,年关的脚步却依然如期而至。再过两天,便是大年。尽管战火未熄,尽管饥寒交迫,人们心中依然存着一丝对节日的期盼。或许,这一年一度的团圆时刻,能带来些许慰藉与温暖。
在这群流民中,两个小孩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们虽然浑身脏兮兮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和灰尘,但身上穿的灰袄子却厚实暖和,与周围那些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流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两个孩子,正是拓跋昊天和戈曳华予。
戈曳华予年纪虽小,但眼神中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警惕。已然和南朝时候那个彬彬有礼阳光调皮的小孩判若两人。
他们的脸被泥灰抹得黑漆漆的,看不清原本的相貌,唯独那双乌黑晶亮的眼睛,像极了荒野中的小兽,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戈曳华予高出拓跋昊天半个头,虽然年纪稍长,但也不过九岁。他用一顶破旧的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的衣服虽然灰扑扑的,却层层叠叠,显然是经过精心伪装。脚上的棉鞋虽然不合脚,但足以抵御寒冬的侵袭。
两人身上的衣物,乍一看像是从大人身上扒下来的,虽然不合身,却足够保暖。在这战火纷飞的北朝地界,青壮年男子和年轻女子大多被强行抓走,充作壮丁或奴役。流民中只剩下老人和孩子,而拓跋昊天和戈曳华予,已经是这群孩子中年纪较大的了。正因如此,他们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一路上,不时有流民投来贪婪的目光。那些目光中,有的是对食物的渴望,有的是对衣物的觊觎,甚至还有对这两个孩子本身的恶意。毕竟,在这乱世之中,人性早已被饥饿和寒冷逼到了极限。有些人饿极了,连小孩也吃。
“你们都是上哪里去的?咋就两个娃娃,你们家大人呢?”
一个瘦高的男子拄着拐杖,缓缓走近。他的面容枯槁,眼窝深陷,脸上的皮肉几乎贴在了骨头上,活像一具行走的骷髅。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几分试探和怀疑。
拓跋昊天抬起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声音低沉而简短:“死了。”
那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贪婪。他上下打量着两个孩子,目光在他们身上的灰袄子和棉鞋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小天,别和陌生人说话。”戈曳华予低声提醒,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他拉了拉拓跋昊天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言。戈曳华予虽然年纪不大,但经历了许多磨难,早已学会了如何在这乱世中保护自己和同伴。
拓跋昊天点了点头,不再理会那男子,低下头继续赶路。两人默契地加快了脚步,试图与那些不怀好意的流民拉开距离。
那些流民,虽然大部分是淳朴善良的,但也有少数人,早已被饥饿和绝望逼得失去了理智。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才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
寒风依旧凛冽,天空灰蒙蒙的,仿佛随时会压下来。远处的山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一片无尽的荒野。
拓跋昊天和戈曳华予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流民群中,只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印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
大年将至,战火未熄。他们的前路,充满未知与危险。
但,亦有生机。
夜半,一堆人在山林间三三两两汇聚捡了枯枝当柴火。
“哎呦,哥哥我肚子疼。”
拓跋昊天一边哀嚎,一边朝着戈曳华予眨眨眼,拽了拽他的衣袖,戈曳华予会意,面上一阵焦急,一边说道:“妹妹你又闹肚子了,我带你去后面草丛。”
说完就扶着拓跋昊天往更深处的荆棘丛林里去了。
周围人听见这边的动静纷纷看过来,有好奇的,也有不怀好意的 。
不多时,三三两两又跟去了几人。
“看来我们得省着点吃了,这行程还是比预计的要慢上一些。”
戈曳华予从肥大的棉服里扯出一个白面饼子,这饼子一张摊开有他一个人那么大,今天已经吃了三分之一了。
拓跋昊天在那块饼子上撕下一块慢慢小口小口地嚼着吃。
这白面是他们在王宫的膳房偷的,然后在落芷宫的小厨房自己做的,里面怼了点糖,吃起来口感微微甜。
就这个面饼方便携带和抗饿。
他们身上的衣物看着格外肥大,是因为里面缝制了大口袋用来藏了很多面饼子,省着点吃 足够他们绕路九州逃到南朝。
“两个小东西,原来是躲在这里吃好的,也不知道拿出来分给爷爷们!”
两人正快速地吃着饼子,突然头顶传来阴沉沉的一声,心下一提,暗道不好。
拓跋昊天转而讨好一笑:“两位大叔,我们手里就剩下这么一点了,孝敬给两位。”
行来的这两人尖嘴猴腮,个头不高,瘦的如同麻杆一样,盯着他们二人目光十分贪婪。
想吃的怕不仅仅是他们手中的面饼,还有他们。两声雷鸣一般的声响从这两人的肚皮中传出来。
也没有人觉得尴尬,反而助长了这两人的气焰,拓跋昊天说什么都仿佛听不进去一般,两人伸手就想一边抓一个。
可两个饥肠辘辘的难民怎么干的过半大已经吃饱的小子。
那两人一凑近,两道刀光闪过,直接就被割了喉咙。
拓跋昊天把带血的匕首往其中一个难民身上擦了擦,戈曳华予也一声不吭地依法炮制擦干净手中的匕首。
说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杀人了。
他们在落芷宫的时候还合力杀了一个来给他们送晚饭的小太监,那太监看见他们运土了。
乱世,活下来才是第一要义。
“我们不能再和这些难民一起走了,翻过这两座山就出了北朝地界,再走上半个月就能到达九洲城,我们得挑偏僻的路走。”
戈曳华予耳边又听见了几处不怀好意的脚步声,这是又有人探过来了。
拓跋昊天已经习惯性依赖起了戈曳华予,她听完只是点头,然后拽紧了他的衣袖。
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