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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尧闭着眼张开双手,任由林牧时两人侍奉穿衣,

尚归舟将头面插入她的发髻上,眼底闪过担忧,却没将叮嘱的话说出口。

周尧闭着眼感受着久违的沉重,微微睁开眼,一身姜黄色龙袍上绣着繁复的技艺,细腻的丝绸质地令她一瞬间晃神。

离开京都不过数月,这感觉却恍若隔世,她瞧着镜中的自己,眉梢微微上扬,流露出高贵傲人的气息,低叹一声,默然片刻才缓缓起身:“可安排好了?”

穿粗布麻衣的是周尧自己,一身龙袍的只能是女帝周尧。

她思忖几瞬,恍然一笑,“尧”字本就不一般。

玄一立在一旁答道:“禁卫已在外等候,润叶卫的人藏在暗处,一有风吹草动,即刻诛杀,另外,严已诚将军正在集结军队。”

周尧轻嗯了一声,微扬下巴道:“那便去军营。”

尚归舟两人跟随在身旁,不急不缓地走出知州府。

知州府外停着几辆华丽的马车,身旁立着十几位禁卫,前方立着一队将士在前开路。

周尧面无表情的踏上马车。

车夫平稳地驱赶马车往军营行驶,女帝来到嘉州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嘉州城都沸腾起来。

将士在前开道,两旁的百姓虽都跪着,待马车行驶过去,便压着嗓子讨论起来。

“那便是女帝的马车吗?”

“没想到女帝居然会为了镇远侯来到嘉州城!”

“不知道女帝长什么样子,不过定然是貌美的。”

周尧在马车内闭目养神,抬起手按了按眼角,淡漠道:“此事一了,镇远侯及那遗腹子,由朕亲自监斩。”

俗话说,宁可心怀愧疚一辈子,也不要提心吊胆一辈子。

笑话,那遗腹子的老子都是自己亲自监斩的,还心怀愧疚什么?

林牧时点了点头说道:“陛下,镇远侯此次侮辱牺牲的将士,已然是激起民愤。”

周尧缓缓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镇远侯……呵,朕会让他以死谢罪。”

她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什么,问道:“那群妇孺安顿的如何?”

“回陛下,那群妇孺正在军营之中。”

“嗯。”

周尧继续闭目养神,心中却在思索如今的局面。

马车到达军营的时候,将士已经集结,主将严已诚瞧见她的身影,跪下朗声道:“臣,严已诚参见陛下!”

身旁的将士瞧见这道身影,心中升起一股激动,大声喊道:“参见陛下!”

那声音震耳欲聋,传递深远。

周尧眼底浮现一抹欣慰,扶起严已诚道:“请起。”

严已诚瞧见一身龙袍的周尧,眼底闪过感动。

他从未预料过陛下会亲自来到嘉州,更没想到陛下看见那些将士割下头颅,会贸然显露身份,为那些逝去的兄弟报仇。

军中之人,最在意的便是这些情义。

严已诚眼中含着热泪,侧头喊道:“叛贼镇远侯,欺辱大晟壮烈牺牲的将士,陛下感念英勇,特来慰问!”

周尧往前走了几步,凝视着眼前的大晟将士,大多眼底闪烁着浓烈的恨意,想来镇远侯一事,将他们气的不轻。

她审视一圈,声音带着哀恸道:“收复疆土,拯救大晟百姓,杀镇远侯,告慰逝去英魂!”

待她话落,这些将士自发的重复她的话,越念越激昂!

“收复疆土,拯救大晟百姓,杀镇远侯,告慰逝去英魂!”

“杀杀杀!”

严已诚又战前动员了一番,整支队伍的士气达到了高潮。

周尧冷着脸抽出长剑,用力丢掷在木板上,剑被稳稳插入木板之中,她厉声道:“此战无退路!”

“是!”

严已诚朝着她恭敬行了一礼,直接翻身上马,眼中带着决绝,和誓不罢休的坚定。

兵马出城,在城中又引起不小的轰动。

周尧踏上城楼,风吹起她的衣袂,她目光落在双方集结的兵马,心里难免掠起一抹悲意。

这场战乃是大晟的自我残杀。

随着号角响起,双方已经开始拼杀,血色很快又铺染了这片土地。

远处突然冒起一阵狼烟,群山渐渐隐在烟雾缭绕之中。

周尧侧身看向林牧时,林牧时从袖子里掏出信号弹,一朵烟花炸响在空中!

周尧捏紧拳头,吩咐道:“牧时,随朕来!”

“是!”

到达城楼下,林牧时看见两匹马,便明白她想干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自己的长枪道:“陛下,臣侍护您周全!”

周尧拿过象征着君主的宝剑,直接翻身上马,开口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语罢,夹紧马腹,让人打开城门,直接往双方交战的地方而去。

镇远侯颇为意外的看向她,不禁坐直了身姿,声音沧桑道:“老夫倒是低估了你,没想到你真的敢来战场!”

周尧立在军队之中,倨傲地看向镇远侯:“朕乃大晟女帝,尔不过小小镇远侯,何惧之!”

丁云兴立在一旁,警惕的盯着对面的军队,担忧的说:“父亲,这女帝亲自来此,怕是有埋伏!”

镇远侯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周尧,你说你好好的帝姬不当,偏偏要上位做这个皇帝,当真以为这位置,你一小小女子坐的稳不成!”

周尧端坐在马背上,哂笑一声:“镇远侯,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是朕的本事,但这位置,绝不是你镇远侯!”

“你欺辱大晟的将士,朕便容不下你!”

镇远侯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拍了拍手:“好一张伶俐的嘴,本侯何时杀了?杀的不过是阻扰本侯称帝的流民!”

周尧见他诡辩,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流民?可笑至极!同在大晟疆土,你身后的将士不也是大晟的子民,屠戮同族罪加一等!”

镇远侯手里拿着马鞭,朝着她点了点,冷笑了一声,提醒道:“周尧,大晟皇室的安王,还有一个遗腹子你可知。”

“本侯不过是为了清君侧。”

周尧眼神锐利的看向他,怒极反笑:“镇远侯,你说你会怎么死?”

丁云兴坐在一旁,皱着眉环顾一周,压低声音劝慰道:“父亲,不要和这女帝说太多,为今之计是杀了她!”

镇远侯收敛了笑意,正了正色道:“周尧,可别怪丁叔,要怪就怪先皇!”

周尧抬了抬眸,看着他的恶心的嘴脸说:“镇远侯,你觉得你身后的将士都是忠心耿耿的不成?”

她估算着时间,侧头对着严已诚点了点头,抬手接过大晟的旗帜喊道:

“朕乃大晟女帝周尧,念尔惨遭蒙蔽!”

“临阵倒戈者,无罪,一意孤行者,杀!”

身后的将士此起彼伏的大喊:“陛下言:临阵倒戈者,无罪,一意孤行者,杀!”

此起彼伏的声音传到镇远侯的身后的将士心中,猛然一颤。

他们起初以为是朝廷征兵,一腔热血的去投军,没想到镇远侯是叛贼,只得一条路走到黑,没想到陛下会给出一条生路!

宋岩及时领着那群妇孺走过来,其中一个认出自己儿子,嚎啕大哭起来:“儿啊,娘找的你好苦啊……”

紧接着更多的人找的自己的亲人。

镇远侯脸色大变,拔出剑大喊:“来人,给我杀!”

哪知一个骑兵飞速的骑马高喊道:“身后被大晟的军队包围了!”

“被包围了!”

镇远侯身侧的几个将军也动摇起来,几人对视一眼,全都下了马,匍匐跪地:“末将有罪!求陛下宽恕!”

周尧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神色自若地说道:“朕说过,尔等无罪!”

原以为还要杀了丁云兴镇一镇场面,看眼前这个结果,应当是不用了。

有了几个将军的开头,其他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武器跪地,嘴里嚷嚷着:“谢陛下不杀之恩!”

周尧立在马上,侧头对着林牧时递了一个眼神,他直接握枪驱马往丁云兴而去,两人打斗了数个回合,镇远侯眼看不妙,也出手相助。

三人缠斗,林牧时最后一个精绝的回马枪将丁云兴挑于马下,长枪锋利的停顿在他脖颈边。

镇远侯此刻立在马上,整个人孤立无援, 一脸不甘心地看向她,随后恍然大悟道:“那流言是你传入军中?”

周尧拔出剑挽了一个剑花,眼神冷淡的看着他:“自然,不光让你的将士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还写了不少书信往来。”

不然怎么会临时倒戈这么多人。

她顿了一下,状似无意的说:“忘记告诉你了,下辈子造反的时候,最好多看一看地图,别以为天堑就能阻止援兵,还有河流绕道。”

她刻意一顿,扬起一个无害的微笑,贴心的开口:“哦,记得更新地图,你用的版本有点老,那年发大水,河道变宽都不知道。”

没错,这些日子迟迟没有动手,一则是为了引出幕后潜藏的敌人,二则等待河道疏通。

土匪寨的那些钱财,全被她拿去疏通河道,河道通了之后,便让虞澜亲自带着她的信物前往达州寻程十安。

因此打了镇远侯一个措手不及。

镇远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脸色铁青道:“你如何劝说了三国?”

他实在不明白,明明与三国勾结,还和边境少数民族交往密切,这女帝如何能将他苦心多年的部署打乱。

周尧低着头看着锋利的剑,淡淡的说:“镇远侯,三国此刻自顾不暇,况且潜伏多年的暗桩因为和你的合作,被朕一一拔去,若是朕,也不会和你这般的人合作。”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她啧了一声:“有点蠢。”

镇远侯捂着胸口,怒火中烧,最后只吐出一个一个字:“你!”

“你什么你,说你蠢,你还不自知?”

周尧将剑放入剑鞘之中,淡淡道:“下去见先皇的帮朕捎句话……就说朕没用,平叛镇远侯居然用了这么久。”

噗!

周尧一脸嫌弃地看着吐血倒地的镇远侯。

她眺望着远山的群山,缓缓一笑。

天下之势不盛则衰,天下之治不进则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