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心曾经的亲卫习惯性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之后,很快就适应了前方两个女子的谈话内容,而在他旁边的是君悦心这次从慈幼院里带出来的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年纪不大,才十一二岁,她身无残疾或疾病,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在慈幼院外,原本是一边在敬老堂那儿帮着扫撒赚些零花,一边与那里的老人学可谋生的手艺的,后来谢珝真得了那功法,君悦心去慈幼院挑选有天姿又足够稳重的女孩儿时,就把她给挑上来了。
这女孩儿不知父母,不知姓氏,便跟着敬老堂里的一个老人姓花,名叫花常春。
此次跟随君悦心一起到西南诸县来,还是花常春头一次出远门,她虽然年纪小,根骨却好,也很能耐得住吃苦,在半部功法的加持下,顺顺利利地跟到了西南不说,还有余力一起跟着君悦心进山去与山民们谈事。
月午县新址建在山下,但山民们大多仍然是居住在山上的,几个羁縻县里有了什么需要大家一同商量的事情,便会约个时间一起到老寨子里来。
这正是朱雀音要带着君悦心等人去的地方。
“情人是什么呀?”花常春比起那男亲兵而言,在君悦心面前时要活泼得多,“是话本上写的那种有情人吗?”
朱雀音捂着嘴笑了两声:“应该也差不多吧,反正就是可以和你一起快活,但是不会一直住在一起的男人嘛。”
直白而奔放的话语,让年轻的男亲卫忍不住双耳通红。
“阿妹年纪还小,再过个四五年的,你也就晓得情人是什么了。”朱雀音对着花常春笑笑,转过头去继续边走边与君悦心交谈。
“我还以为你带在身边的是你情人呢,原来是我想错了。”
两人身后传来男亲卫压抑的咳嗽声。
君悦心摇摇头道:“他是我的亲卫,我哥哥送来给我打下手的人,我从小就对男子不太感兴趣,长大了也觉得还是一个人过自在。”
男亲卫喉咙里传出被口水给噎着了的响动。
“唔,那也挺好的,男人多了,的确麻烦也会变多,尤其是你们汉人的男人,好多都觉得咱们族里的女子睡了他就只能一直睡他,好没道理,我娘和她后来找的那个汉人情人也是,非要说我那个弟弟是他家人。”
朱雀音翻了个白眼:“既然他想要,就带走呗,不认母亲的子嗣,从此就也不再是咱们家里的亲人了,这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他竟然还想带着个不要自己母亲的人来抢我的位置,可偏偏原先那个州府里的大人还认他的说法,若不是我另外有门路,寻了法子来解决,那我就算是得罪了那州府里的大人,也要亲手猎了他的人头!”
“哦?”君悦心回想了一下,“还有这事儿?”
“对啊,也幸好我有个有办法的朋友。”朱雀音笑了笑,没再继续说,而是将砍刀往前头一指,“瞧,快到了。”
山林掩映之间,一座颇具民族色彩的简陋小城出现在众人面前。
朱雀音往门口处张望了一眼,惊讶道:“怎么回事,今天不是赶集天儿呀,怎么那么多人,好像还有汉人。”
“瞧着像是来找麻烦的,咱们赶快下去看看能不能帮忙吧。”君悦心皱着眉说道,她很自然就把自己放在了朱雀音同一个立场上。
而后者并没有觉察到她话语的变化,只觉得这人的确是个能处的:“好,这儿路有点滑,你们小心些。”
一行人走到门口处,才看青促会果然是一些汉人模样的人,正与几个山民打扮的女子争执着。
“怎么又是她,不都几年没来吵了吗?”朱雀音语气里充满无奈。
君悦心眼看她似乎是要冲上去,连忙拉住:“你先告诉我这些人与咱们寨子里有什么冲突,我好歹也是个官呢,说不准能帮点什么。”
朱雀音不疑有他,只道是山民那边打头的一个中年女子,也是跑山的好手,她并非月午族人,而是另一支早就归化了大盛的山民族人,她这一支山民在许多年前,外族犯边的时候,因为熟悉山林作战,也跟着上了战场。
“......那位阿婶名字叫燕云衣,在打仗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汉人的将军,等到打完了仗,那个将军就说要娶阿婶为平妻,阿婶不晓得什么是平妻,她家里的丈夫很早就死了,没有孩子,所以才想找个情人生孩子的,她以为平妻是汉人的什么规矩,因为汉人规矩太多了,就没答应。”
“结果后来那个将军在战后被留在汉人的县城里驻守,他家里原来已经有妻子了,就是那个人。”朱雀音用砍刀指了指在人群中间的一个贵妇人模样的女子。
她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任由燕云衣与她的下人们争吵。
“不知道为什么,这女人不在家管教自个儿男人,反而跑到咱们县里来,把阿婶一顿臭骂,骂完了又说阿婶想做那将军的平妻是痴心妄想,想要入门只能为妾什么什么的......”
朱雀音三言两语把两人之间的矛盾说了个清楚,而君悦心却只觉得这世间掺和上男女的矛盾,模样都大差不差,没什么新鲜。
那将军想求娶燕云衣这个山民女子做平妻,他夫人不肯,燕云衣也不肯,几人闹了一通后,在朱雀音母亲的调解下,终于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而这一次是西南诸县又要调山民为兵,燕云衣算得上是个老将,自然也位列其中,往州府听令一回,便不知怎地又与那将军碰上了面。
当然,只是见到了一面而已,话都没说过几句,燕云衣回到寨子里做准备,哪知这才过去多久,那将军的夫人就带着人杀上门来了。
君悦心根据朱雀音和山民们的话把信息梳理了一遍,心里对这位将军究竟是何人也已有了个底。
她们抬步向前走去,正好能听见那夫人一个婢女叫骂道:“......我家夫人武艺谋略可比你好得多了,若是上阵出战,必定也能比你得更多战功,你怎么好意思天天把战事挂在嘴边做借口,实际上还不就是想去勾搭我家将军!”
听到这里,君悦心忍不住站了出去,她一身山民的衣裳,肤色和样貌却是汉人的,个子又高,往两拨人中间一站,十分显眼。
骂人的婢女只感觉一片阴影对着自己笼罩下来,情不自禁就停住了声音。
而君悦心在看见众人目光都朝着自己这个不速之客聚拢来了之后,又向端站在仆人从中的贵妇人拱拱手,用一种十分轻佻且饱含讽刺的语气问道:“既然你家夫人武艺谋略都比这位阿婶出彩,那在下就不得不问一句,在这位阿婶为国,为家,出征作战,浴血杀敌的时候,你家夫人在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