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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洁薇肃穆而至前堂,礼拜宁奉哲。

“臣妇宁洁薇,恭请玥皇陛下圣安。”

她依着规矩,完成吊唁之礼。

随后,宁暄枫一身白衫,急急而来。

“四妹妹。”

宁洁薇怅惘一请。

“二哥哥,请。”

见她让出跪垫位置,宁暄枫双目,霎时布满哀伤,双膝沉重,直接跪落原地。

“哥!”

宁洁薇眸依清泪,峨峨提醒。

“此乃玥皇帝,兄长切莫失仪。”

宁暄枫后知后觉,想起圣旨内容,重新跪地行礼。

“小臣宁暄枫,恭请玥皇帝圣安。”

按着规矩,宁暄枫吊唁完毕,压低声音,询问四妹。

“三妹妹,安在?”

宁洁薇指着一个方向,敛容低声答言。

“就在后堂。”

“估计,已经泣不成声。”

宁暄枫见证他们兄妹亲情,二十余载,感同身受。

知她必定难过,他不由忧心,而今长兄不在,他更应该关怀妹妹,遂即决定。

“我去安慰她。”

宁洁薇也是担忧姐姐。

“我也去。”

宁洁薇引路,与宁暄枫一起,来到后堂宁云溪所在的房间。

二哥哥男儿之身,以免三姐姐不便,宁洁薇先行进门,却发现,三姐姐不在此处。

另一边,宁云溪接到传话,至王府正门,迎接母亲。

“恭请母亲福安。”

王府内外,来往都是人,穆蓉对待宁云溪,自然体贴周到。

“溪儿,快快请起。”

“玥皇崩逝,天下同悲,母亲知晓,你必然心如刀割。”

“溪儿莫急,等到拜唁礼罢,母亲与你坐谈,为你纾解内心,可好?”

听出言辞虚假,宁云溪恭敬以待,没有说破。

“孩儿,多谢母亲牵挂。”

穆蓉捧着女儿双手,晴柔无尽。

“瞧你,跟自家母亲客气什么?”

“玥皇大事,耽误不得,快些引我,去往吊唁吧。”

宁云溪低眉应声。

“是。”

今日,灵堂初设,未至正式吊唁的日子。

因此,穆蓉等人前来,没有专人接待引路,随来随走,无需讲究时辰。

有生以来,这是穆蓉首次,向自己儿子,行跪拜大礼。

“臣妇穆蓉,恭请玥皇陛下圣安。”

她尽量心平气和,不让人听出咬牙切齿之感,以免落人口实,责她不敬玥皇帝。

礼罢,她与宁云溪,进入后堂一间客房。

穆蓉雍步一停,脸上亲和友善,立刻消逝不见。

宁云溪随手关门,转身一瞬间,穆蓉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怒扇一记耳光。

力道之大,宁云溪被扇倒在地。

“啊!”

穆蓉居高临下,眸落凌厉,冲着宁云溪,气愤嘶吼。

“奉哲帮你们夺得封正台,立下大功,你们就这么报答他,是么?”

“由他认贼作母,随他凄惨而终,帝瑾王还有良心吗,凭什么苛待我儿?!”

一阵天旋地转,宁云溪差点昏厥,沉默片时,缓过劲来,方得回话。

“母亲看不清真相吗?不是阿兄害他。”

“阿兄更没有苛待他。”

沉浸失子之痛,穆蓉语态,有些崩溃。

“真相是什么,都不要紧,我管不了那么多。”

痛无处诉,恨难以报,她怒火万丈,不由分说,一顿指责。

“你们不是天下称誉的好兄妹么?你怎能熟视无睹,为何不去雪恨,何故任由加害者逍遥法外?”

宁云溪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子。

或是,忆知旧事之故,而今,面对母亲的横加指责,她不觉委屈,也不想哭,更不会像从前那般竭力辩解。

犹记前时,母亲说过:

“你五岁之前,我待你关怀备至。”

“是你不记得,而非我从未付出过真心。”

“刚抱养你的几年,我没日没夜照顾你,连奉哲都抱怨说,我对待养女,甚至好过他这个亲生孩子。”

“怀着薇儿之时,我不顾孕体虚弱,整日抱着你。偶尔有事,将你放下,你便哭得声嘶力竭,我听得心都碎了。”

“有一年的夏夜,你尤为怕热,要我陪着你、要我给你扇扇子。我整宿整宿不睡,拿扇子的手都酸了。”

如是往事,母亲讲述过许多许多,每一次,都是声情并茂,就好像,确有其事。

她听得出来,母亲在说谎,然而同时,心神又有恍惚,或许母亲所言为真,或许自己误解母亲。

从她记事起,便十分依赖母亲,打从心底认为,母亲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这种心理,总该有缘由。

孩童行为,直率天真,何人对她好,她便亲睦何人。

故此,她将缘由归结为,五岁之前,母亲确实对她无微不至。

不然,她解释不了,自己为何那么重视母亲。

既然有过无微不至,母亲为何变了?她心想,一定是她不够孝顺,引起母亲不满。

母亲亦曾解答:

“在你心里,我只是将你当作棋子。所以五岁之后,你便是各种算计,层出不穷。”

“你聪明得很,我斗不过,无奈只能背负骂名,节节败退,忍气吞声。”

曾有温情,她便珍惜,于是,努力付出,期盼回到从前,希望一家温馨、母慈女孝。

直到亲眼,得见旧年之事,她方知,母亲从未寄托真情。

她所谓重视之情,或因大哥哥教导有方,或因感念大哥哥关爱,下意识回报他的父母。看出大哥哥,与母亲走得更近,所以,较之父亲,她更依赖母亲。

今,一切意想,皆已破灭。

宁云溪对穆蓉,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念及她是大哥哥的生母,宁云溪愧对兄长,勉强耐着性子,回复穆蓉。

“大哥哥临终留话,不想加害者,草率而殒。”

穆蓉一如往常,寒风冷语,嘴不留情。

“那是奉哲了解,你没本事,一筹莫展,无力雪恨。”

“从小到大,你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你和你那个没用的娘亲方仁舒一样,皆是沽名钓誉之辈,抱头鼠窜之徒!”

闻听娘亲尊名,宁云溪眉心,蹙起一分严峻。

“母亲如何责备我,孩儿绝无半分怨言,但请母亲,不要诋毁家慈。”

穆蓉眸含悲愤,迫近两步,戟指怒斥。

“你处心积虑,夺走我的孩子们,最后,连奉哲也不放过,致其殒身,令他莫名其妙变成柔昭容之子。”

“今日吊唁,我只得敬称玥皇帝,忍痛与他分离;改日丧仪,我甚至不能,亲送爱子上路……”

“你欺人至此,我谩骂方仁舒几句,算是轻的。”

“你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把我一并除去,让我也认贼作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