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夫尔斯托克郊区,尽管到了夏季,自北极吹来的风仍夹杂着阵阵寒意,卢卡斯施佩尔和艾玛租住在海边一栋简陋的民居里,每个星期他都会跟随海豚号渔船出哈德逊湾到大西洋捕捞磷虾,艾玛则在社区医院找了一份兼职护士的工作。
两人收入不多,又没有当地保险,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这种情况对天性刚强的卢卡斯来说不算什么,但艾玛这位曾经乐观开朗的姑娘却一天天忧郁起来,加拿大多雾和阴冷的天气以及对父亲失踪真相的惦记,都在不断加重她的症状,没过多久,诊所的工作也辞去了,整日待在家中,不愿见人,生活渐渐邋遢起来,有时一连几个小时,一动不动。
卢卡斯带她走遍当地的心理诊所,把出海挣来的大部分辛苦钱全变成了咨询费,然而艾玛仿佛被恶魔上了身,无论什么疗法都不见效果,一日日沉沦下去。
终于有医师表示,单纯的心理学手段,已经无法扭转艾玛的病情,建议将其送入精神病院,进行药物治疗。
卢卡斯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他躲在无人的角落以泪洗面,最后还是带她返回了家中。
从此之后,每次出海前,卢卡斯都会悉心安顿好家中的一切,将食物加工成半成品,提前到超市购买好水果,把室内彻底清扫一遍,甚至为她准备好换洗的衣物,可等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北极回来,看到冰箱中没怎么动过的食物,墙角里发霉的水果,地板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及妻子那削瘦的面庞和无神的双眼,内心就刺痛不已,仿佛看着她在慢慢溺水,却无能为力。
“我要回美国!”这简直成了她的口头禅,卢卡斯快要被逼疯了,有时甚至冒出抱着她一起投哈德逊湾自尽的可怕想法。
这天他拎着棉皮衣和高腰筒靴踩着岸滩上的泥水走回家中时,却发现妻子的状态与平日里迥然不同,她神采奕奕,充满活力,好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下子恢复到了从前。
“卢卡斯,有人想邀请我们去华盛顿!”她急于与他分享这个喜讯,在他换鞋时已迫不及待跑了出来。
“不可能吧?”卢卡斯以为妻子在说笑。
“真的,他们现在就在客厅坐着呢!”
“什么?”卢卡斯的神经骤然紧张起来,他从鞋柜上方的储物盒中掏出一把勃朗宁,把艾玛拽到身后,小心翼翼挪动到客厅,只见一名白人光头男子和他的大老黑小弟正坐在沙发旁喝咖啡。
大老黑瞥见卢卡斯手持武器,立马也端起枪。
“拜纳姆收起你的家伙事儿,我们来这里可不是打架的!”光头男淡定说道。
大老黑犹豫了几秒,放下了枪。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卢卡斯充满敌意地问道。
“坐吧,我们好好谈一谈。”光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好像他是这座房子的主人。
卢卡斯拿着枪坐到两人对面,如果对方敢轻举妄动,他可以在一秒之内,送他们去见上帝。
“我叫莫科埃纳,是亨利卡罗尔先生的助手,他非常欣赏你的才华,想给你安排一份工作,待遇一定比捞鱼好的多。”
“我是捕虾,不是捞鱼。”
“反正都差不多,这个季节出海都冷得够呛,冬天就更不用想了,况且我看艾玛并不能像你一样很好适应这里的天气。”
“对不起,亨利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捕虾挺好的!”卢卡斯不想再卷入政治纷争,给别人当枪使。
“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我们能找到这里,LKxd估计也不会花太长时间,这是我的名片,我们在考文垂酒店,想清楚了随时联系,这座破城市连个像样的住处也没有。”莫科埃纳说罢,将名片放在茶几上,喝完杯中咖啡,拍了拍拜纳姆道,“我们走!”
经过失望至极的艾玛时,他小声道,“谢谢您的招待,咖啡味道很棒。”
两人走后,卢卡斯趴在门口看了很久,匆匆返回屋中对艾玛说道,“我们暴露了,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你走吧,我累了!”女人斜倚在沙发上,默默垂泪。
“艾玛,你能不能振作点!”卢卡斯终于失去了耐心。
“我说了,不用管我,我就是一个没用的累赘。”艾玛对丈夫的愤怒无动于衷。
卢卡斯无可奈何地抓了抓头皮,从来都很有主意的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无路可走。
他狂灌两瓶烈酒,关上寝室的门,倒头就睡。
夜半时分,酒意翻涌上来,胃部一阵痉挛,卢卡斯慌忙跳起来,往卫生间跑去,路过客厅时,忽然发现天花板上吊着一个人,他顿时吐了一地。
三天后,卢卡斯迎着猎猎北风,独自划着一叶扁舟,深入哈德逊湾,他曾对艾玛说过,这里十月份就会冰封,他可以带着她在冰面上滑雪橇,可惜她没能等到那个时刻。
卢卡斯将艾玛的骨灰撒入了黑色的海水中,没有艾玛,他或许早已死去,也许冥冥之中是她用自己的命,换他在这无情的世界上继续活下去。
他抱起石头跳进海中想要殉情,可惜水性极好,根本淹不死,又游了上来。
当失魂落魄半人半鬼的卢卡斯回到住所时,恍然间听到室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们这群混蛋夺走了我最爱的人,还敢来送死!”
地狱之火从脚底直冲脑门,燃烧的愤怒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他从后院抽了一把柴刀冲进房间,只听得里面噼里啪啦,枪响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几分钟过去,一切安静下来,逼仄的房间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地面上撒满弹壳,卢卡斯浑身是血,不过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倒下的人全部死状惨烈,不是开膛破肚,内脏流出,就是缺胳膊少腿,四肢不全,一名貌似头目的杀手坐在墙边,两只脚踝被彻底斩断,整个人完全被恐惧所支配,连断肢的疼痛也忘却了。
“谁派你来的!”粘满血的柴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卡多索,他说所有得罪LKxd的人都必须死!”杀手面对眼前鬼魅一般的疯子,说话时牙齿在不停地打颤。
卢卡斯反手一刀,削掉了他的脑袋,喷涌而出鲜血溅满了雪白的墙面。
这个瞬间,前中情局特工感觉自己作为人的属性远远遁去了,凄厉的吼叫声从身体中迸发而出,冰冷由内而外,快速裂变,将他团团包裹。
莫科埃纳填写着酒店账单,他已经住满了十天,亨利的团队几次打来电话催促,他都不以为然,“你们就不能耐心点吗?猛兽哪有那么容易驯服?”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压力与日俱增,难道真的看走眼了?
三天!最后三天!如果卢卡斯不来,就打道回府,莫科埃纳拿起电话,准备打给前台。
拜纳姆突然把门撞倒飞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