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望着门厅外细细密密的雨,点了一支烟,想起和千代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他刚从东京都搬出来,打算在远离闹市的近郊寻一个安静的藏身之所,从福冈火车站出来,看到了千代家的招租广告,渡边秘密考察几天,房子无论大小、朝向、交通都令人满意,女主人桥本千代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正在一家电器公司实习,背景干净,人际简单,相貌甜美。
渡边下定决心后,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来到挂着桥本家铭牌的大门前准备求租,门铃还未按下,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你最好马上搬出去,下次我们就带评估师来,你也不想睡大马路吧?身份证拿出来,我们社长说了,如果卖房子的钱不够抵债,恐怕你还要去风月场所加加班。”
说完,大门被从里面拉开,渡边赶忙闪到一旁,只见一个留着马尾露着大花臂长相非常凶悍的男人双手插兜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撮染着黄毛的小弟,男人斜觑了渡边一眼 “看什么看,想死吗?”
渡边乖乖把目光转到另一个方向,男人满意地笑了笑,对身边人道“走,去下一家。”说罢他们钻进停在路边的本田奥德赛,扬长而去。
渡边来到院子里,樱花树下,千代正哭得梨花带雨,浑身战栗,渡边那时已见识过成千上万人的死,还有无数人悲惨的命运,心早如铁石般坚硬,可是那天莫名其妙地,他竟被女孩的悲伤所感染。
千代以为眼前这个瘦削冷峻的男人和刚才那帮人是一伙的,吓得连连后退。
“你别害怕。”渡边审视着独栋房屋,精致院落,和远比照片上更加美丽动人的女主人“我看到火车站张贴的招租广告,是来租房子的。”
千代取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努力使情绪稳定下来“先生,这房子不能租了。”
“是因为刚才那帮人吗?”渡边往门口方向看了看,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我走了很远的路过来,能进去喝杯水吗?”
千代为渡边煮了乌龙茶,渡边坐在小茶几旁,环顾室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渡边看着双眼浮肿的千代,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家父生前借贷炒股,把房子抵押给了‘关原不动产’,今天他们就是来收房子的。”千代神色黯然道。
“那个关原不动产是放高利贷的吧。”
“他们是黑社会,一般人根本惹不起,不过话说回来,都是家父贪婪,要不然怎么会上了人家的当。”
“房子没了,你住哪里?”
“我还没想好呢,不怕先生您笑话,我现在身无分文,打工那点钱,只够生活开销,房子没了,或许会去卖身吧,要不然没法活下去。”
渡边略微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事不难办,别担心了,现在我们来签租房协议吧。”
“先生,您不是开玩笑吧,他们过两天就来收房子了。”千代提醒道。
“他们来不了。”渡边笑了笑,他的笑容仿佛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使千代那天恍然间把他当成上天派来的救世主。
菅原平从酒吧出来,摇摇晃晃走到河边,趴在一根水泥柱旁,将晚上吃喝的东西,尽数吐到河里,吐完以后,身体终于好受一点,冷风从河面上吹来,他打了一个寒颤,点起一支烟,因为最近工作表现亮眼,社长准备提升他当博多区主管,今天晚上为了表达谢意,他也算拼了命。
“好久不见。”菅原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菅原转过身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我们以前见过吗?”
“当然见过,你的头发那么有特色,我怎么会忘记。”渡边指了指菅原的马尾辫。
“妈的,你是不是想死?”菅原从怀中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折叠刀。
“看,连口头禅都一模一样,你社长关原雄泰还在酒吧里吧?”
“你这混蛋究竟在说什么?”菅原拿刀刺过来,渡边轻松向左闪身躲过菅原气势汹汹的刀锋,右手翻掌插在菅原喉管上,菅原顿时双眼暴突,颈部痉挛,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掉进河里。
渡边扶着栏杆淡定地注视着渐渐沉入水中的菅原道 “我最讨厌留马尾的男人。”
关原雄泰从奔驰车中下来,踏入直通居所的电梯,他挺着肥硕的肚皮,不时拿出千代的照片瞅上两眼,没想到桥本泽一这个老混蛋家的姑娘这么漂亮,必须想办法把她弄到手,色欲熏心的雄泰对自己拿捏欠债女人的经验颇有信心。
回到富丽堂皇的家中,雄泰倒了一杯威士忌,喝了几口,来到卧室,从公文包中取出今天新收的借据,打开保险柜,将借据归类整理好,准备放进去。
突然一道黑影挡住了屋顶射来的灯光,雄泰抬起头,看到一个瘦削的年轻人正死死盯着自己。
雄泰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冷静,他站起身来,将票据放到身边的桌子上,松了松领带道“你是谁派来的?”
“所有的借据都在这里吧?”渡边指了指保险柜。
“你是外地来的吧?我可是空手道六段,年轻时可以一个打十个,这附近的人都知道。”雄泰双拳合在一起,攥得吱吱作响。
“我就喜欢揍你这种爱吹牛的人。”渡边不屑于顾。
“大胆狂徒。”雄泰猛扑过去,一记右直拳又快又准,朝渡边面门打来,渡边并不躲闪,快速向前移出半步,左小臂格挡雄泰来拳,右手朝他腋下猛烈一击。
雄泰倒退两步,只感到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右半身如同撕裂一般得痛,肋骨似乎断了两根。
“哎呀,好多年没练,生疏了!”
“你要不要再热热身呀?”渡边讥讽道。
雄泰知道遇到高手开始不讲武德,从身边架子上取下一支高尔夫球杆,用尽全力向渡边头顶劈来。
渡边闪身躲过球杆,一脚侧踹,踢中雄泰膝窝,雄泰韧带撕裂,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渡边顺势揪住他的脑袋,朝保险柜门上猛磕下去,雄泰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说吧,你要多少钱?”雄泰满头鲜血,半跪在地上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所有的借据都在这里吧?”渡边再次指了指保险柜。
雄泰点了点头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知道我们关原家在这一带的势力吗?我哥哥可是国会议员。”
“记得让你哥找我报仇,我叫渡边谦。”渡边一刀刺穿了雄泰的喉咙。
他把桌上的票据扔到保险柜中,然后将一瓶汽油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