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极难塑形,钟璃亦然,
何离可不觉得只是民间的一些戏曲就能影响她的判断,让她从零到一产生些莫名其妙的思绪,
无论是作为帝君,还是岩之神,钟璃本身的倾向都不会轻易被外物左右,这是一个强者的基本素养,
只是些戏曲而已,就算钟璃没了自己的记忆,何离也不会觉得那些东西会让钟璃误会什么,
至于为什么不在它们出现的时候阻止它们传播?
或许是为了增强璃月凝聚力?或许是要借此帮他扩大他的存在感?亦或许是璃月民间需要一个信仰的英雄榜样人物?
何离发散思维随意猜测着。
...
其实答案很简单,那就是对此一窍不通的钟璃姐,压根就不确定这些个故事是真是假,
护摩之杖?
是,确实有这把枪,材料也确实是自己宝贵的逆鳞。
尘世之锁?
是,确实有这个神器,还被自己打开了,根据民间流传的说法,谁打开了就归谁,自己收入囊中自然合理。
帝君为夫报仇?
咳咳,报仇是真的,至于是不是为夫...
最后一点,帝君怒而失智,
这里的失智并不是失去理智,而是失去了平常的理性与平静,不再是以往的三分伤敌七分保留,而是近乎发泄地将神力倾泻而出,
她当时...与其上诉说的再符合不过了。
...
当时觉得符合,但在重拾那段记忆后,却又不同了,
转而出现的便是那弥漫在心头的一阵又一阵的怪异之感,
在恢复记忆的当晚,她其实就已经起身前来寻他了,
但就在即将到达时,屋里的另外几道气息让她不得不驻足,
她本应该不管那么多直接过去的,按照她本来的性子,她就应该那么做,
他夫人在又怎么了,我是他钟璃姐,我来看他又怎么了,
合情合理,料谁都说不出个好歹来,
但莫名的,在驻足片刻后,她还是转身离开了。
这段时间与空间还是让给他们夫妻吧。
...
在回去的路上她百思不得其解,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现在计较这个起来了,去看一眼说几句话就回来,也不会打扰到他们夫妻夜话,
千年前也不止一次这样过,怎么千年后反而...
她想了半天,终于找出答案,
人是会变的,石头也不例外。
她对那些方面是迟钝了些,但若是有个东西对照,
两者相比之下,她还是能够觉察出什么来的,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岩王帝君了。
...
“甚佳,”
思绪在脑中一闪而过,心中仿佛有个锁链断开似的,
钟璃看着他,笑着点头。
钟璃的回答有些出乎何离意料,在他看来,有她绯闻的故事肆意传播,就算不屑于理睬也不至于‘甚佳’吧,
“哪里甚佳?”
于是他追问道。
“曲子与戏词,经过千年的磨合已十分成熟,而技艺高超的名角云先生更是将原本就有的韵味唱的更为浓烈,”
钟璃端起酒杯,一本正经地评论起来,说道最后,还摇摇头叹息道:
“只可惜那编曲的乐道大家中没有阿萍,若她肯来,定能为这戏锦上添花。”
“还阿萍...”
何离吞下一口酒,无力吐槽道,
若不是阿萍涵养够高,不然他觉得阿萍把那剧本当场撕了都有可能。
钟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若是处于旁观者角度,其中故事亦有深度,着实感人肺腑。”
“是,民间艺术创作多半如此,充满想象力的奇幻浪漫色彩,”
何离摇摇头随意道:
“真实性倒不必有多考究。”
钟璃将空杯放在桌上,继续看着他第三次问道:
“所以我说完了,你呢?”
“和您一样,若从编曲、唱腔等角度来看,无疑是极好的,”
何离笑了笑,开口道:
“至于故事...您不必在意,尘间故事真真假假通常以想象居多,我们也不必纠结于此。”
“是么,”
钟璃又饮下一杯。
只见他又道:
“只当那戏里说的是另外一人便是。”
是啊,这是不可能当真的,
自己一觉醒来,突然铺天盖地传来自己的高冷上司姐姐变成了自己生死与共的老婆,
而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个高冷上司甚至连‘爱情’最基本的概念都不知道是啥,
那自己该做的第一步,当然便是向对方证明自己没瞎想喽。
事实证明,他确实没瞎想,换句话说,他压根没想过钟璃姐会接触那些。
...
“这么说...你不是尘世之神?”
她突然问道。
“我当然是啊,”
他拍拍胸脯,
这个还是要继续揽在自己身上的,要是维系者哪天闲来没事翻尘世之神的世界线,发现不是他就不得了了。
“你没救子民?”
她又问道。
“我当然救了,”
他点头。
“护摩之杖不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
“尘世之锁不是你的?”
“也是我的。”
一连串几个问题,让何离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钟璃起身拿起瓷瓶前倾身子斟酒,起身的同时,她看向何离,
眸中露出带有困惑的笑意:
“那你为什么说那故事里的不是你?”
“啊这...”
何离被问住了,愣了下,
“这...这当然是...”
他支支吾吾着却怎么也说不清楚。
“故事中的人是你,但你不只是故事中的人,”
钟璃笑着将他已经满满当当的酒杯递过来,揭晓答案:
“就像那故事里唱的我们对饮片段,我们曾经没对饮过吗?”
“对饮过,”
何离愣愣点头。
“那今后就不对饮了吗?”
她又笑着道。
他忙忙点头:
“不啊,随时都能。”
“是啊,戏里戏外都是我们,怎么就不一样了,
只不过故事里的是我们,但我们不只是故事里的人,我们还有未来,我们还有无数可供创造的空间,”
钟璃笑着缓缓道:
“就像饮酒那事,故事里有的,我们有,故事里没有的,我们也有,而故事里有而我们没有的...”
说道这里她顿了顿,含着笑意的金珀色瞳孔看着何离,蕴藏希谨的水潭倒映着他的身影,
何离有些糊涂地下意识接话道:
“我们未来也可能有?”
听到何离的答案,钟璃并没有表示任何否定或是肯定,只是轻笑了一下,
她轻启朱唇继续道:
“而记忆又何尝不是故事,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固定在那里,”
“嗯,”
何离觉得脑子有些嗡嗡作响,,
不会吧——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人是往前走的,而现在,我已不是帝君,你也已卸下肩上之责。我们都与记忆故事中的不同了,”
她抿着酒,噙着笑容的嘴角终于展颜,
“生活还在继续,路还在走,故事还有无限可能性。所以我说你我都不只是那戏上的人,
现在以及往后,我只是钟璃。”
“...”
何离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梗了梗脖子,正要憋出个什么来:“钟...”
嘴唇上却竖起了一根玉指,将他的话重新堵回肚子里,
“嘘——此时不必多言,我如今亦是思绪纷乱,这些事绝非一朝一夕便能梳理清晰的。”
钟璃无奈笑着摇头:
“先饮酒罢,此酒既已开封,便无法再封回去了,多年未见,你可要与我饮尽。”
酒已开封,话亦出口,皆覆水难收。
钟璃无奈,何离又何尝不无奈,堵在嘴边的手指移开,他只能苦笑着点头应着:
“是。”
至于不久后...
钟璃突然抬起头,详装闷热地扇了扇,对着何离意有所指道:
“有些热了。”
“是,”
何离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得起身老老实实把关上的窗户又打开。
...
独属于璃月,独属于现代,独属于千年后的凉爽春风终于重新吹了进来,随风而来灌满整屋的还有那婉转的戏腔,
“你可有悔——”
“我与佳人,生死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