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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1月1日到2月21日,领导人在视察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时,发表谈话。

主要内容是:解放生产力。

坚持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

胆子要大一些,敢于试验,看准了的,就大胆地试,大胆地闯。

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

南锣鼓巷开进来一辆轿车,车刚停稳,下来两个女人,忙不迭推开93号大院的门冲进去。

另一个金发碧眼男人正在拿行李,旁边身旁站着一个金发黑眼的混血女孩,操着熟练汉语问男人,“爸爸,妈妈怎么了?”

男人没回答,扛着行李领着女孩进了院子。

“奶奶。”

“妈。”

两个女人推门而入,看到常威,还有床上的花姨。

地上站的常九安和常九载打着招呼,“妈,小雪(姐姐)。”

陈琳摘掉帽子,站了一下搓着手走过去,“老太太才七十,我走之前身体好好地,怎么一下就不行了?”

“年轻吃不好睡不好,还要照顾我跟大姐,后来带四个孩子,劳神劳心,身体扛不住了。”

“爸,大姑和大姐呢?”

常威看着十年没见的女儿,语气淡淡,“她们昨晚守着老太太,白天我让她们睡会儿。老太太就这几天的事儿,往后还有好多事要忙。”

陈琳看了眼熟睡的花姨,跟常威出去,常静彤捧着热茶坐在床边看着奶奶。

悄悄指了指屋外的常威,“爸咋了?我回来给我脸子看?”

“姐,你结婚这么大事也不跟爸说,他生气了呗。”常九载十八岁,前年考入北大,算是圆了陈琳的愿望。

高大帅气,五官偏陈琳多一些,常九安和常静彤更像常威。

常九安年近三十,久在军中发号指令,厚重如山五官威严,常静彤现在都不敢跟他开玩笑。

“小雪,你结婚还找个老外,怀孕半年多才喊妈过去帮忙,爸能不生气,家里爸妈最疼的是你。”

“最喜欢的不是小九嘛。”常静彤习惯性的跟大哥顶嘴。

常九载撇了撇嘴,转身出去,他跟哥哥姐姐年纪差的大,哥哥姐姐相差两岁,从小一起长大,自己可不掺和他们俩斗嘴。

外面陈琳正在介绍陈琳的丈夫,美国女婿麦克斯,常威扫了一眼,什么玩意,还疯狂麦克斯呢,乱七八糟的。

“你是姥爷吧,我叫薇薇安,今年三岁半,中国名字叫常思雪,取自诗经: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妈妈说她小名叫小雪,所以我叫思雪。”

常威摸了摸常思雪的小脑瓜,圆圆的后脑勺,都是反骨。

“来了就好好住下,在这要守规矩,不要乱闯,不许大喊大叫。小九,你安排麦克斯和薇薇安住的房间。”

薇薇安看着常威离开,长出了一口气,这个姥爷好可怕,没发脾气都给人好压抑的感觉,感觉要窒息了。

常九载和麦克斯用英语打招呼,聊了几句,跟薇薇安也用英语,薇薇安纠正他,“妈妈说,回到祖国要说中文,在外国才可以说英语。”

常九载抱起薇薇安,指着自己,“叫舅舅,舅舅。”

“舅舅,你好,我是薇薇安,中国名字叫常思雪。”

常威领着陈琳穿过月亮门到了95号大院,院里基本恢复了原貌,干净整齐大气,雕梁画栋,假山花草,无一不体现着尊贵。

到了后院,聋老太太后罩房已经改成一个修行的小道观,中间堂屋供着三清画像,上面摆放一排牌位,右边东侧是休息的寮房,左边是打坐的静室。

常威坐在地上蒲团上,矮几上点上檀香,拿起檀木鼓槌敲了一下罄。

陈琳很没有形象地歪坐在地上,“我去美国四年,你什么时候修道了?”

“修心任性,增益其所不能。”

“忍性吧。”

“我都五十了,凭什么还要受委屈?我想干啥干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主打一个任性而为。”

陈琳不耐烦挥挥手,“行行行,我没功夫跟你扯,妈这身体突然不行了?”

“刚才已经说过了,劳神劳心,去几年美国,汉语听不懂?”

陈琳没跟常威生气,岁数越大越像小孩,用胳膊拄着地蹭过去,靠着常威的肩膀,“老公,我离开这几年想没想我?”

“哼~”

“我知道你还在怪小雪偷偷嫁人生孩子,也怪我心疼女儿非要去美国陪产。我这次去美国,刚开始很新鲜,住久了也没啥意思,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专门陪你。”

常威当初放不下女儿,也想跟着去美国,顺便找找前世后来发展百亿美金规模的公司,提前投资点啥的。

但是他出不去,他知道天道的限制来了。

常威只能在四九城十六个区县范围内活动,每当要跨市,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突发状况。

87年,霍启发在津门市谈妥一个港口仓库,跟在沪的陈五常和鹏城宁一子联合,做一个仓储链。

常威很有兴趣去看一看,津门的经济一直发展的不错,津门的美食他惦记很久了,嘎巴菜,顺便看看钢丝社的社长咋样,可以提前投资下,还有马家的相声必须得听一听。

一路上车爆胎,发动机死火,然后天降暴雨,道路垮塌。

开始常威以为就是不宜出行,坐火车去,又是暴雨,各种各样情况列车无法出站,要么就是票丢了。

见了鬼了。

常威一发狠,要坐飞机去羊城,停飞,天气,戒严......

对着老天竖中指,丢雷!

88年,常静彤结婚怀孕,让常威气得跳脚。

简直是大逆不道,23岁正是闯的年纪,结什么婚,一定是被外国人花言巧语骗了,真是愚蠢,愚不可及,愚昧无知。

嫁老外怎么回国发展,还指望她当个院士,现在狗屁不是。

枉费当年那么调教女儿,养出来一个恋爱脑,随谁呢?

随了常蕤,对,侄女像姑姑。

这几年常威对常蕤一直没有好脸色,烦的要死。

送别陈琳,家里就剩下四个人,花姨,干爹,常威,常九载。

小九很快就搬去姥爷家住,在北大读附属初中,他不想跟爸爸一起住。

小时候还哄着他,给他讲故事,岁数越大越暴躁,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二八定律,天价面包,墨菲定律,心流状态......

花姨担心儿子是不是精神受了刺激,常威看得开,老天爷不让自己好过,给自己关在四九城这个小黑屋。

威记成立集团,所有在外的投资,常威绝对控股51%,其他股份都分给下面的人,分公司都有人管理。

至于反噬?常威坐镇四九城,已经形成庞大的利益集团,一个文件让你明白什么叫降维打击。

许三丫等一批财务人员,已经分派各地,财务是常威的人,政策也是常威找的,下面人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每天领着花姨做养生操,还找中医调配药膳。

干爹去年离世,常威把他跟两个儿子葬在一处,全了老爷子心愿。

白天跟着花姨四处溜达,回家做饭,扫院子,喂鸡,看看鱼,偶尔下趟馆子,每次花姨都说乱花钱。

常威劝她,自己家的店,一个月吃一次,检查厨师有没有好好做菜。

许友谅现在是餐饮和酒店住宿齐头并进,还有完整供应链,供应四九城一大半饭馆。

麻辣烫,冒菜,火锅,卤菜和饭店,是威记集团的餐饮板块组成部分。

本来投资这块想交给常静彤,做种子轮,天使轮,Abc轮。

嫁美国去了,哎~

晚上,外面摆了两大桌,常红鱼一家四口,常蕤一家四口,常九安一家三口,常静彤一家三口。

廖京一家四口和廖湘也来了,加上常威陈琳和小九,凑了二十二个人。

常威嫌吵,单独弄个小桌,进里屋陪着花姨吃。

干爹活着时候说过,老人身体不好的时候,家里多来点人,增加点人气,隔壁有人声,也会让老人走的时候不孤单。

花姨已经吃不下东西,喝了小半碗汤,吃了一根炸酱面,靠在床头休息。

各家带着孩子,一一过来让花姨认认人,看到麦克斯和常思雪时候,花姨愣一下,然后让父女俩走过来。

问问家里人情况,拍着麦克斯的手夸他好看,相貌堂堂配家里小雪,麦克斯抱着薇薇安常思雪,给姥姥看个仔细,常思雪主动亲了花姨一口。

花姨笑的咳嗽,这孩子真好。

八点多,常威让孩子们都回家,大晚上的冲着。

屋里剩下常家一大家子人,花姨让常威从柜里拿出个匣子。

里面已经分好,四个小盒子给常红鱼四个孙子辈儿,两个大一点的盒子给常蕤和陈琳。

匣子里空空如也,没有常威的份,常威也没任何表示。

花姨似乎预感大限将近,说自己是有福气的人,儿女双全,子孙昌盛,小雪赶回来见一面,值了。

而且过了年才死,就是可惜没过了正月,对不起大家。

对四个孙子孙女嘱咐了一番话,让大家都出去,拉着常蕤在屋里单独说话。

常蕤红着眼睛出来,让陈琳进去。

与两个人讲的都是过日子,夫妻和睦,照顾好孩子和丈夫的话,希望她们快快乐乐一辈子。

陈琳也是眼圈泛红出来,最后进去的是常威。

常九载想活跃下气氛,故意问常静彤,“姐,奶奶是不是把宝贝都留给爸爸了?”

常九安习惯训人,跟常九载相差十一岁,像对待儿子一样,“小九,将来很多东西都会给你的,你不要急。”

“大哥,我就想让大家别那么难过,奶奶是天下最好的奶奶,我想奶奶给我做的饭菜。”

“小九,我也想了。”常静彤突然哭起来。

屋里,花姨面色红润,额头的抬头纹都开了,浑浊的眼珠子变得清亮。

回光返照。

常威点上一支烟,闷头抽起来。

花姨絮叨起来,“儿子,那个麦克斯挺好的小伙子,我跟你说,以前太太家也来过老外,看着就油滑。一对比,麦克斯是个好孩子,以后也会对小雪好,那外孙女也好看,你信妈,妈的眼光不会差事儿的。”

“妈的眼光没差过。”

“妈唯一看差的,就是你,常威。”

常威对上花姨的眼睛,那是怎样的眼神。

探究、疑惑、激动、伤心、后悔。

“妈,我是您儿子常威。”

“妈知道,你是常威,也不是常威。”花姨点头又摇头,叹了一口气。

“我养你到十七岁,你养了我三十三年,这么一比,我还赚了十六年。”

说到这儿,花姨忽然又想不起来要说啥,又露出一脸慈爱,摸着常威,“我儿子辛苦了,这些年家里全靠你一个人扛着,你姐姐,你媳妇,还有小鱼他们四个,你干爹也是你发送走的,现在轮到我了,我有福气。”

“妈。”常威抓着花姨的手,他知道花姨刚才想说啥。

想让她亲生的那个原身常威回来,脑子一糊涂,又把他当成真正的常威。

花姨突然变得很有力气,用脑门顶着常威来回摇晃。

“顶啊顶啊顶脑门,顶个老牛坐屁墩儿,顶的儿子哞哞叫。”

常威流着眼泪,“顶啊顶啊顶脑门,儿子额头长角角儿,顶的妈妈哞哞叫。”

这些年早已把花姨当成母亲,撒娇,耍怪,还有小脾气,娘俩相依为命,度过饥荒年,熬过风浪,跨到经济繁荣。

花姨跟常威来回顶着脑门哼哼儿歌,常威突然问花姨,“妈,太太是谁?”

花姨露出少女的狡黠,“太太啊,跟你一样,你是谁?”

常威心里咯噔一下,那年说过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花姨似乎信了,三十年后,终于又问出这一句。

我是谁?我是常威。

拍了拍常威的脸,“大儿子,我累了,先睡一会儿,等我睡着,你再喊他们进来,我不愿意听他们哭,闹心。”

花姨声音越来越小,闭上眼睛,手也垂落在床上。

常威看着母亲睡的安详平静,双手捂住脸,嘶吼的声音在喉咙里滚动。

霜殒芦花泪湿衣,白头无复倚柴扉。

以后,再也没有人揪着他的耳朵骂他胡说八道,也没有人打他屁股,训斥他为非作歹不分好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