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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木鱼声响起,一面容青俊和尚手持犍稚,节奏均匀地敲着面前的木鱼。他口中念念有词,声微却如洪钟一般,传入了一人脑中。

床上的少年一头大汗,辗转反侧却又深陷梦中不肯醒来。

他脑中嗡嗡直响,完全听不清声音中的字眼,渐渐的声音淡去,木鱼声随之消失。他眼前一片黑暗,成串的雨水踏砸向大地,天际中一点点的光让他隐隐看清眼前的情景。一大片荆棘之地,半人高的荆棘树之上还挂着红色椭圆小果,高高低低,天地间哗啦啦的雨声冲斥着他的耳朵。

他眼中禁是茫然,不明白这片陌生之地会何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他的双脚落在平坦的泥地上,身边是黑压压的荆棘丛。雨水浇在他身上冰冷刺骨,瞬间让他脑子清醒。

他抬起脚往前迈,脚边的荆棘刺入他的衣衫,扯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弯腰低头欲用手拉扯开带刺的枝条,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在不远处响起,响动中还带着人粗重的喘息声。

此时枝条脱离他的衣衫,他猛得直起身子,目光向着声音处探去。

那此似是一处高坡蜿蜒而下,荆棘枝丫微动,他大步走了过去,低头往坡下望了过去。

让他惊讶于,一位衣衫褴褛脸上手上满是被荆棘划伤的血道的少女。她双手死死拽着荆棘的主干,奋力往上爬。

唐仲白见她爬得吃力,大声喊了声:“姑娘,我来帮你。”

说着,他整个身子趴到地上,将右手往下伸去,拼命地够着少女一双带伤泥泞的手。

少女似是没有听到,对他的喊话置若罔闻,继续手脚并用的往上攀爬。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顿住动作缓缓抬起了头,往坡上看去。

唐仲白注视着那双冷峻坚毅的冷眸,心头一颤,好熟悉的一张脸。许是被雨水浇了太久,她一张小脸惨白中带着一点青色,她紧紧咬着下唇,一双妙目明媚澄澈。两人眼神短暂交替后,她如看不到他一样,吐了口气,接着往上爬。

唐仲白狐疑,以为雨声太大姑娘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故而提高了嗓门喊道:“姑娘,你将手往上伸,我可以将你拉上来的。”

他不喊还好,少女虽攀爬的艰难,但步步为营,眼瞅着就可脱离苦海。

他这一嗓子下去,只见少女身子一僵,果然如他所喊,双手从荆棘干上脱离,两只手一同伸到他。

他一喜,就在要接触到她的手指时,少女一声轻呼,她身下如被人泼了清油一样,直直滑了下去。

少女脸色大骇,惊恐万分地抬起头伸着手向他发出求救。

“救我……”

他双手奋力往下捞,手划到荆棘,他“咝”了一声,转眼便见姑娘没了影子。

“姑娘……”他大声喊道。

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空气中散发着安神香的气味,他用力眨了眨眼,再抬头才发觉此时身在自己熟悉的床榻。

听到他的喊声,姜嬷嬷推门而入,见他满头大汗,忙投了帕子帮他擦去额间汗水。

“二公子这是又做恶梦了吗?怎么得吓成这个样子?”

唐仲白想起梦中的情景依然后背发凉,重重吐出一口气,胡乱回着姜嬷嬷的问话。

“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

如今夜情景相差无二的梦境,他做了多次,每次醒来便如当下一般,伺候他的奴仆早已见怪不怪了。

姜嬷嬷瞥他几眼,让人将熬好的安神茶端来给他喝了一碗。

“天色还早,二公子喝了安神茶好好休息。”

唐仲白放下碗下意识地点头,他脑中梦里女子的身影清晰有加,她滑落深渊时那双茫然无措无助的样子,让他心生出愧疚。

姜嬷嬷走到门口,伸手拉门时突然被他唤住。

“嬷嬷留步,有一事向您请教。”

姜嬷嬷回过头,满眼慈爱地看向他,笑道:“公子尽管问,何来请教一说。”

“嬷嬷可知何种植物满身带刺,还长着红色的椭圆小果?”

唐仲白想着梦中荆棘丛,将植物的全貌说于她听,眼神渴望而急切希望能从嬷嬷口中得知答案。

他心下已然决定,一定要找到此地,寻一寻梦中少女。他坚信,如此反复梦到此情景,此姑娘,两人定是有着特别的缘分。

他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解除心中的疑虑。

姜嬷嬷敛眸沉思了半晌才道:“如公子描述,与之相合的植物可是不少,如枸杞、酸枣……”

“说起酸枣,咱们陈留郡有一县唤做酸枣县,冯念便在此县为县令。”

姜嬷嬷眸光一闪,话锋一转,转换了话题。

“酸枣县……”

唐仲白垂眸沉思,姜嬷嬷见状,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郡城来聚酒舍二楼雅间,香烟袅袅,琴声婉转,一绝色温婉女子手指在琴弦上流动。

“你们二人的婚事,曹伯伯还是不同意吗?”

唐仲白瞥了眼女子,问道。

对面男子摇头,毫不在意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了。

“那老古董……算了,不提他。我有的是时间等他低头服软,只是委屈了絮儿。”他抬头望向女子,女子抬眸冲他温柔一笑,一番行云流水后琴声停下。

她起身走向曹君安,执起酒壶为二人酌酒。

曹君安摆手让人退下,这才问道:“说吧,找我何事?”

唐仲白也不同他客气,向他打听酸枣县的状况。

“你找我可是找对人了,虽然我在县里仅待了两年,可那种穷地方,百年不变。我想,现在的酸枣县同我年少时差不了多少,冯县令一个昏官,他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才是见鬼了。”

听他说起冯念,唐仲白皱了皱眉,想起父亲最近时常招来心腹在书房议事,常常提起的名字里就有冯念。

父亲对他寄于重望,他却将人失望了。

如今确定了要去酸枣县,他突然生出要帮父亲查清,冯念这些年在酸枣县的所做所为。

他用力拍了下桌子,“我要去酸枣县,曹兄可要同行?”

曹君安目光晦涩暗不明,举起酒杯敬他,“兄弟是条汉子,我佩服你,祝你一切顺利。”

这话带着浓浓的讥讽,让唐仲白忍不住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唐仲白饭也未吃完,便离开回府寻父亲去了。

唐时彦坐在书房,听着儿子请求到酸枣县的为他排忧解难。

他半晌未吭声,唐仲白见父亲犹豫不定久久不肯下决定的样子,心中有些着急。每每想到梦中那双绝望求救的眼神,他就禁不住心中的悸动想要尽快找到那名少女。

“你确定了吗?这条路可是不好走。”

“父亲,您就放手让我去吧,儿子定不会负您的重望。”

“好。你等一个月后再启程,我给你大哥去封信。”唐时彦提笔就要写信。

他看着站着不动的儿子,抬眸问道:“怎么了,还有事吗?”

“父亲,冯念毕竟看着我长大的,您给我一个底线。”

唐时彦眸光一凛,一道寒光扫了过来,“没有底线。”

“你到衙里找到胡羽胡大人,他会告诉你如何做。”

一个多月后,从京城来了两个少年,唐时彦将两人放到唐仲白身边,交待儿子可以出发了。

“见过二公子。”唐三唐四向唐仲白拱手作揖。

唐仲白看着两人,心中激动,他们只是幼时见过,如今发小重逢让他欣喜若狂。

喜悦之色过后,唐仲白有些伤悲。

“可惜唐一唐二不在了。”

刘缨为三兄弟培养了十个年纪相防的护卫,放在曹家军中跟着军队操练。早几年唐伯安回京任职,唐一唐二回到他身边做护卫。前年,唐伯安异地办案时遇刺,这二人为了护着他双双陨命,现在大儿子身边跟着的是唐五唐六。

三人在元和十年九月初六到了酸枣县。

他们三人前脚离开,姜嬷嬷后脚就到刘缨的房中禀报。

“夫人,二公子走了。”

刘缨叹了口气,颇有些担忧地道:“也不知让他去酸枣县是对还是错?”

姜嬷嬷会心一笑,上前安抚道:“夫人多虑了。二公子何等聪明之人,冯念不会是他的对手。二公子大了,是时候帮老爷分忧了,这不正是夫人期望的吗?”

刘缨用帕子点了点眼角,叹气道:“是啊,孩子大了,是应该放开手脚,让他自己出去闯荡了。”

三日后到达酸枣县的三人被冯念卑躬屈膝地迎入了城,唐仲白拿着胡羽给他安排好的决曹令牌,顺利在县衙里就职。

他给冯念要了三日的时间,带着唐三唐四骑着马在县里各处走动,寻找他梦中那片荆棘之地。

后来的很多年唐仲白想起他下了来酸枣县的决定都备感庆幸。

来到酸枣县的第三日,他打马去了县东,他本想着直行的,马儿不知被什么吸引,在十字路口拐了个弯往东北方向奔去。

当他听到村头两伙人气势冲天,眼瞅着马上就要爆发一场械斗,唐仲白催马上前。一声大呵唬住了两伙人。

他跳下马向人群走去,目光无意一转,看到大门边靠墙处站着一位青衫少女。

两人四目相对,他看到了那双,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那双绝望中透出求救的眸子。他心一动,心跳如鼓,呆愣在当场。身后唐三轻声唤他,他猛然醒过神,冲她笑了笑。

少女脸一红,眸子中转为淡漠疏离,躲开了他的眼神。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他便发誓要护好她。

后来他找到了梦中的那片荆棘地,果真就在西岗村的北沿岗,又从村里人口中打听到本月九月初六,就在他来到酸枣县的头天夜里,姜玉舟两口子在村里到处找闺女,最后在北沿岗岗底发现了她。

背回家的她全身都是被荆棘划开的伤口,还摔断了腿。

唐仲白听后万分心疼,可随着同她相处,他发现这个姑娘做事有主见,怼人有方法,并不需要他护着。

那日在渡口遇到赶着牛车匆匆而来的李吉意,得知她的弟弟不见了,他放下公务,跟着人便来到西岗村。

在那家妇人门口时,他遇到了一位让他熟悉的面孔,那人冲他点头,他略略惊讶后,晚间躺在床上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

往后的日子才是他最难过的日子,他追随着她,她躲着他。

等到她到渡口徐家酒馆做工,他日日到铺子里吃饭只为多看她一眼。

突然有一天,她脸色庄重地坐到了他面前,提出要同她做一桩买卖。

见到她写出的种子名字,好多连他也不知道。

让他对她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他突然觉得这个姑娘不简单。

他当然一口应下来,她躲他就追。徐达将她要买院子的事告知于他。他便将自家隔壁的院子买下再转手卖给她,从此两家便成了邻居。

两人经历风吹雨打,每次听到她有事,唐仲白便及时出现在她身边。许是自己的这份真心真的感动了她,林宵案之后,她竟然点头认可了他。

姜嬷嬷被刘缨派来助他,两人婚事很快定下。

拿到婚书时,他的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次年酸枣县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天灾,两人携手共进迈过了这道坎,让百姓们渡过了这场劫难。

她的产业也在一天天壮大,当他提出要成亲时,姜沐夏却告知他,她还有一件要事未办。她得在成婚之前将此事了结,才能心安理得地穿上嫁衣。

唐仲白虽然失望,但是理解她。

一个知恩感恩的人,足以证明他没有选错人。

又是一年八月节,元和十二年八月,暑气刚退。姜嬷嬷便喜气洋洋从姜家跑回来,让唐三到衙里将唐仲白请回了家。

等他急冲冲回到家才得知,姜家父母提出两人的婚事尽早办了,让姜嬷嬷去信请唐家父母定个吉日,婚事如何办?在哪里办?早早有个章程。

“沐夏她没有反对?”唐仲白不解,她的恩人还未找到,姜家父母为何突然提出成亲之事。她是否有难言之言?

“傻孩子,她为何要反对?怎么?你不想娶她了?”

唐仲白摇头后,转身去了姜家。两人曾经有过约定,二人之间凡有疑问,定要当面问清对方,万万不可听到一点风声,便一人疑神疑鬼,独自瞎想。

然后便是两人到郡城遇纪狄,铲除岭南王余孽。

就是在郡城,余孽除尽不久,唐仲白因事到来聚酒舍找尹玉生。

正是这一次让他发现了尹玉生的秘密。

他来到尹玉生住的客房之中,无意之间,见到他案头摆放的佛经,他暗笑尹玉生这是生出了看破红尘的心吗?

转眼便见到了书案上平摊着的书信。

书信是从京城的灵云寺寄来的,信的开头称呼为破尘。

“破尘,看破红尘?这是……”他越过中间文字,直接看向落款。

无忧。

他快速浏览通篇文字,文中皆是向破尘请教佛法的问询。

唐仲白心中咯噔一声,全篇全无尹玉生三个字,破尘和无忧哪个是尹玉生呢?

他真是要出家?

正在他诧异之时,房门推开,尹玉生走了进来。见他惊诧表情,他只淡淡一笑。

“你都看到了。你想得没错,只是暂时不要告诉沐夏。”

唐仲白本来诧异的心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当他是开玩笑,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他回京城成婚那次看到一身禅衣的尹玉生立在他面前,才让他无比惊讶,才敢相信尹玉生是真得放下过往,皈依佛门。

他看着眼前从初次见面便倍感熟悉的人,如今完全换了副陌生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

待到元宵节过后,亲眼见到他升天的场景,唐仲白忽然理解了他的洒脱。

唐仲白心中也更为释然,陪伴在痛失故友的妻子身边不离不弃。从京城回到县里,他们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三十三年后,他的发妻突然一病不起。他心如刀绞,夜不能寐,一夜之间花白了头发。看着她日渐枯骨的身子,他知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放下所有公务陪着她度过最后的时光。

那日见她撑着身子在后花园劳作了一日,他心有不忍,可看着她舒心的笑,他甘之如饴。

夜间,唐仲白帮她洗去全身疲乏,将她枯瘦如柴的身子放到温暖柔软的被窝。

沐浴后她身上散发着花儿的清香,他躺在她身侧闻着花香入睡。

临睡前,姜沐夏牵起他的手入在胸前,轻轻地道了一句,“夫君,今生遇到你真好。”

唐仲白心莫名的痛了一下,轻声回道:“我也是。”

唐仲白的眼一闭上,仿若入了仙境。

天蓝的如铜镜,地面平坦如被人修复一样,无遮无拦,一眼望不到。地面满目绿色中夹杂着姹紫嫣红的花儿,花朵上彩蝶飞舞。远处有条清澈的可流,滋养着这片土地。

他诧异地看着这一切,等他缓过神来时,听到众多少女的欢声笑语在耳边荡漾。他不明所以,回过头去,只见众多身着五彩衣梳着飞仙髻的少女或提着花蓝或手持花壶,一个个忙?的不亦乐乎。

“花主,您终于回来了。”少女们欢呼雀跃地围了过来,向他作揖后齐声恭贺。

又一少女走来递给他一只小巧的柳编花蓝,神情中带着些许不解。

“花主,您走前让我备下的花蓝。”

“好。”

他终于想起来了,他乃异界花神之主,因犯了错事,贬下受罚。如今惩罚结束,他重新回归,所有的事情都想了起来。

他凝视着手中的花蓝,那一朵朵小小的黄绿色花朵看在他的眼中甚是好看,引得他唇角禁不住的上扬。

他提起花蓝迅速离开了花海,回到寝殿,从宝箱中掏出一面椭圆宝镜。

轻手一挥,镜面上出现一团模糊的黑影,黑影慢慢分散,渐渐化为粉尘,镜面里仅剩下一片虚无的白。

唐仲白看着镜中红黑相间的袍服,白玉簪发,浓眉凤眼,眸中饱含哀伤,盈盈有泪的男子。

他长吁了口气,一滴泪从眸中滴落。

他再一挥手,镜中出现一株小小的带刺树苗,树苗成蓬松状,花开满枝。

他指腹抚上树上小小的花蕊,喑哑低沉的声音吐出,“对不起,你救我一命,我却害你丢了性命,魂消体灭。我怎样做才能让你回来?”

无人回答,空荡荡的寝殿里只余他低低的啜?声。

一刻钟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冲出寝殿来到一座巍峨的山中。

他跑过丛林,进入深林中一片草屋搭建的屋子。

“您来了,我家主人等您很久了。”

一小和尚在他抬手敲门时打开院门,将人迎进了堂屋。

“破尘,你帮帮我,有没有法子……”

唐仲白急头白脸地冲进屋子,附身向坐在蒲团上礼佛的年轻僧人请求。

僧人慢慢睁开眼,面不改色地回道:“当年我应下你的求助,给了你们三世情缘,如果缘结,你还不死心吗?你知道逆天的结果会是什么吗?”

闻听此言,唐仲白一下跌掉在地,是啊,他为了自己的那点子私欲害了多少人了。

破尘因他被赶出师门困于这方迷雾林木子里。而救他性命的那株小树苗因他一时执念丢了卿卿性命,她陪了他三世,够了……

“她本可以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奈何你的执念,让她魂飞魄散。三世已过,何不放下执念,放过自己也放过她。”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我只是想求您,能不能救回她,只要能让她活着,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扰……”

“花主……”破尘提高了嗓音,面容严肃,带着不容反驳的决心。

“她已经化做尘埃了,我无能为力。不过……”

他顿了顿,唤来了门外的小童,“青衣,将东西拿来给花主后,送他离开,以后我们破尘茅舍再不欢迎他。”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走得果断而决绝。

屋门应走来一青衣小童,一手执着一青布荷包,一手手心握着一颗粉白珠子,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将手中物件递给他面前,平气道:“您收好,请吧。”

唐仲白掏出荷包中的物件,是他送给她的定亲之物,红嘴彩羽的鸟形玉坠,珠子是从大趸船上获取后送给她的。

如今两件信物重新回到了他手中,他双手握着它们,似是还能感受到她的温度。

他闭眼深呼一口气,将物件攥在的手心,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向小童道谢后,抬脚离开了屋子缓缓走向院外。

走到院门口,小童就要合上门时,他突然抬手把住了屋门。

不童不明抬头,疑惑看向他。

“帮我告知破尘大师,我不会再来打扰他了。”

小童颔首,关上门。

唐仲白扭头的瞬间,一眼瞥见茅屋的一角立着一只硕大的青瓷大花盆,里面新栽了一株光秃秃的浑身是刺的植物。

他身形一顿,刚要出口发问时,院门已经关上了。

他握着物件的双手一紧,下意识抬手成拳,叩门的一刻顿住了。

“是啊,只要她还活着,正是我所期望的,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他口中喃喃的自言自语,自己造了太多的孽,伤害了那么多人,是时候放下了。

花朝阁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他,他是她们的依仗,她们不能再失去了他了。

他缓缓地转身,一身落寞地向着林子外走去。

随着他的离开,林子里渐渐升腾起团团红雾,将林子包裹其中,隐匿在林子里的茅屋消失在了红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