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中,唐仲白回到玉昭院后直接进了耳房。
耳房多了两个女侍,是大嫂贴身的婢女春红秋紫,小红和姜嬷嬷不在。
姜沐夏守在床边,以手杵腮在床边打盹。
青红的烧已经退了,呼吸变得均匀。
春红上前行了一礼道:“二公子,青红刚才醒了一回,姜嬷嬷说她性命无忧。我们在这儿看着她就行,你劝二娘子回房歇息吧。”
春红想到她醒后第一句话说得是,“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大娘子。”
她的声音就禁不住哽咽,当晚她与秋紫本要跟着去的,被大娘子以雪大路不好走,她同大公子去去便回,两人留在家中看护孩子。
如果她们也在,事情会不会有转机。或者,她们会不会已经死在贼人的刀下。
终究是青红一人挡下了所有的苦难。
为着她舍身救大娘子,她们也得用心照顾好她。
唐仲白上前抱起姜沐夏,她身子颤了一下,忽得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乖,没事,青红很好,咱们回屋睡去。”
姜沐夏点点头,将头窝在他怀里,任由她抱着出了耳房。
她很快睡去,只是睡得不甚安稳,时不时的抽动身子。唐仲白只能将她拥入怀中,以手轻拍她的后背,不时地安抚。
次日清晨,雪还在洋洋洒洒地下着,无风。出门便是白皑皑地一片,纯净的白色刺得人双目不适。
一位紫衣素袄裙的姑娘跌跌撞撞地跑进玉昭院,进了耳房,抱住青红放声大哭起来。
春红和秋紫无论如何也拉不动她,只好放弃苦口婆心地劝她,“她生命无忧,就算是……,活着不就有希望吗。”
活着就有希望?她都成为残疾了,以后该怎么办,她怎么这么命苦。
姜沐夏一挑帘进来了,主仆二人相视都红了眼眶。
青红已经醒了,白着一张脸挤出一丝笑容望着她们。
“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嘛。两位娘子没事就好,咱们做奴婢的本就应该替主子分忧。晴云姐,我好厉害,我中了那么多刀竟然还活着。人人都说,苦尽甘来,你说我以后是不是净等着享福了?”
春红和秋紫听着她故作轻松的话,不由得背过身子去,双肩抖动的厉害。
姜沐夏坐到床边,苦笑着摸了摸她苍白小脸,突然想了什么,转身问晴云。
“你是怎么知道青红出事的?”
事情是昨夜发生的,现场除了他们唐家人外,无人知晓。大雪天的,街上人迹罕至,遇刺之事是谁传出去的?
“我听一个小厮说得。他是外出采买,听街上人说的。奴婢特意问了他,他告诉奴婢是有人看到昨夜打斗,今早到茶楼喝茶当闲话传了出来,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传到了集市上。”晴云感觉事情不妙,让她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奴婢问了门房林叔,这才得知青红她……”
“你马上回去,我怀疑崔姨娘借此事将你支走。她们要对柳清禾出手,不然一个小厮怎么可能将话传入你的耳中。”
晴云闻听此言,表情生出了一丝厌烦。她犹豫片刻后才道:“娘子,柳娘子那么愚钝的人,唐宜都将她踩到脚底下了,她还日日舔着脸上门嘘寒问暖。每次都被骂个狗血淋头,可她一点心不长,下次还继续上赶子寻人。我都看不下去了,这种女子哪个男人能看得上,一点骨气都没有。我能不能不回去?”
“不能。”姜沐夏也看不上柳清禾软弱的性子,可她不可能放任不管,“你就当帮我好不好?”
“嗯……,这样,这次我跟你一块儿去,如果她一点反省都无,你也没必要守着她了。”
她叮嘱青红好好休息,给春红和秋紫交待几句,她便带着晴红去了城北迎春坊唐宜家。
京城主道上的雪有人清理干净,唐四驾着马车驶入城北,便遇见了上街的柳清元,听闻是到唐宜家,他马上跳上车辕一同前往。
柳清元压低声音问唐四,“听说府里有人遇袭了,没事吧?”
“没事。”唐四不想多话。
唐宜家除了院子大了些,与普通百姓家中并无多大区别。家中嫡子在外坐官,府中只有两个庶子,在衙里做着连品级都排不上的小官。府中日常花销靠着几间撑不了饿不死的铺子和二三处小庄子过活。
因而府中下人不多,除了唐宜嫡母院中,其他主子身边只有一个贴身的女侍婆子,两个负责打扫的,便再没了多余之人。
四人下了车,在门口拴好,门房见状便来赶人。
“快把马车牵走,不然……”
“不然如何?”唐四上前一步抽出腰间长剑,厉声呵问,“我乃城西成乐坊唐家三房护卫,这位是我家二娘子,你还要拦吗?”
门房听到‘唐家三房’四字浑身一个激灵,赶紧让开了路,“是小的狗眼看人低,贵人里面请。”
晴云前头带路,往柳清禾所在的倚兰院走去。
他家院墙高大壮观,没想到里面房屋陈旧,连廊破破烂烂,处处可见天光,院与院之间墙体低矮,花草树木只余光秃秃的枝干,一路走来,一处绿色皆无。不知是被压在了雪窝里,还是本就是一片颓废。
“娘子,小心脚下,前面路面坑坑洼洼,路面无人打扫。”青红搀扶住她,几人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艰难前行。
柳清元皱眉,好歹家中有下人,竟无一人清理。
远远地便听到着吵闹打骂哭喊的声音,声音忽高忽低,好不热闹。
“坏了,真被娘子猜中了。”
四人加快了步子,柳清元甚至跑向了前方的倚兰院。他一脚将院门踹开,入目的一眼,让他气血喷张,冲着指手画脚的妇人就冲了过去。
姜沐夏赶到之时,崔姨娘已经被柳清元用尽了力气的一脚踢到墙上滑落在地。正躺在地上可怜巴巴眼中含泪看着安唐宜。
今早她才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将晴云打发了出去,等人一走,她便给守门的一人塞了二两银子。
迫不及待地来到书房同唐宜哭诉这些天受不到不公,两人臭味相投,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柳清禾身上。
先是崔姨娘故意找上门挑衅,不仅骂了柳清禾,打了孩子。还让人喊来了唐容,除了还在襁褓中的老三,将大人小孩拉出来站在院中。以她们母子三人上不敬嫡母,下不体恤弟妹为由,让其着单衣在雪里立规矩。
姜沐夏听着屋中哭哑了嗓子的老三唐亦辰,她怒火中烧。
前世,这个孩子可是她当亲子亲手养大,为他娶妻看着他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