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盼寻院中,我一个人在房间内待了几日,几乎不吃不喝,只是直着眼睛发呆。
宁心草的灵力被鸣诉玉尽数吸收,然后它们就变成了一把普通的芒草,我让薄从怀拿给了陈最。
我听到房外,陈最对薄从怀询问起我的状况,但是薄从怀沉默不语,并没有过多解释。
鸣诉玉在短时间内受到了两处灵草的滋养,明显恢复了一些灵力。
体现在我身上,就是头脑清明、身体轻快,即使这趟北宁山之行给我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虽然我是一个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孩子,但是因为奶奶的原因,我对亲情并不觉得陌生和淡薄。
一直坚定的内心开始有了动摇——我是不是应该接受来自前世的记忆?
这个问题,在这几日里被我反反复复地想起,然后纠结,最终无果而终。
我数不清自己睡了多少觉,不知道自己清醒的时候是几点,我拒绝和人见面,拒绝和人沟通,包括薄从怀的关心。
我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巨大的罩子里,隔绝了一切外界的接触。
薄从怀一直守在房间外,没有离开半步。
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愧疚让本就消极的我更加想要封闭自己。
直到我自身的保护机制逼迫我推开门走出去,拥抱阳光,感受关心和爱。
我出现在薄从怀面前,他看起来有些沧桑和疲惫,但并不邋遢。
发髻一丝不苟,衣摆也一尘不染,眼睛也亮晶晶湿漉漉。
我站在他面前,他仰面看我,眉头微动,似乎松了一口气。
许久之后,他站起身,沉默着将我搂进怀中。
我感受着他的触碰,他的温度,闻着独属于他的味道,觉得很安心。
几日的消沉过后,我像一个初学说话的失语者,除了在必要的时候蹦出一两个字,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
薄从怀倒也没有逼着非要我立刻恢复正常,当然在他的眼神授意下,一贯毒舌的陈最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我还是拒绝走出盼寻院,宁愿浪费一整天的时间窝在后院的秋千里晒太阳。
关于现代化的一切,包括手机电脑,都被我搁置在一旁。
日复一日,我不知道学校那边薄从怀是怎样帮我处理的。
只要有他,我就可以安心地做一切我想做的事情。
薄从怀也经常陪着我坐在秋千里,他拿着一本故事书,每天给我讲一个我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
有一日,他跟我说起,程文欣想要来看望我。
我摇摇头拒绝了,并不是对程文欣有任何意见,或者觉得跟她生疏了,而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精神面貌面对她。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恢复任何一点灵力,但是我内心知道,我已经与程文欣之类的大学生不同了。
另一个来看望我的,是胡邻。
其实他并不经常主动联系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的近况的,总不该是薄从怀告诉他的。
陈最说了胡邻正站在门外等候,薄从怀转头看我,没有愤怒,只是柔声询问,
“诉诉,你要不要见他?”
我愣了几秒钟,脑子在思考,最后点了点头。
薄从怀没有任何吃惊,只是吩咐陈最将人带到正厅,我在正厅见他。
他并没有去,只是将我送到了前厅门前,然后就带着陈最离开了。
我吐出一口气,然后迈步进了正厅。
胡邻正襟危坐,旁边的高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但他并没有动。
看到我来,他站起身,眼神炙热,却没有冒昧开口说些什么。
我面无表情地冲他点点头,然后坐到了一边的正位一侧。
胡邻看我坐下,他也坐到原位,双手搭在膝盖握成拳又松开,似乎是在考虑怎么开口。
最终,在我们尴尬又滑稽的对视中,他低下头轻笑一声,“你,还好吗?”
“好”,我轻轻吐出一个字,直接结束了话题。
胡邻怔住,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简短的回答,舔了舔嘴唇,他又问,
“上次你过生辰,正值青丘十年一度的万狐节,我没来庆贺。”
语气十分歉疚,他的表情也充满了愧疚。
我摇摇头,“没事”,又结束了话题。
胡邻轻咳两声,抬起左手,掌心托着一个精致的木质宝匣,手微微向上,宝匣自动飞起,落在了我手边的高桌上,
“我亲手做了一个紫檀摆件,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拿过宝匣,沉甸甸得很有分量。
打开活栓,匣里铺垫软布,软布之中是一个精致的小摆件,造型是一个长发少女怀抱一只毛绒绒的小狐狸。
少女和狐狸都栩栩如生,体量虽小,但是能看出少女温柔的神情和小狐狸信任依赖的神态。
看到摆件的一瞬间,我立刻回想起初次前往青丘,我从礼婡布下的幻境中逃出,然后遇到了胡邻变身而成的“毛团”,不禁觉得好笑。
看到我笑了,胡邻松了一口气,“还喜欢吗?”
我将宝匣合上,放在腿上,笑着冲他点点头。
胡邻也露出微笑,“喜欢就好。”
然后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我垂眸看着自己揽着宝匣的手,内心纠结要不要和胡邻提及礼婡的下落。
正在此时,正厅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抬头望去,是陈最迈着小细步走了进来。
陈最先是皮笑肉不笑地冲着胡邻一露笑脸,然后走到我身边,俯下身在我耳边低语,
“外边又来一个看你的。”
我疑惑,不禁开口,“谁?”
“周舒之。”
我眨眨眼,这群人怎么都选了今天扎堆来了?
陈最又道,“薄从怀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见?”
我又思考片刻,末了冲他微微一点头,“见。”
既然人家都到门外了,我也没有闭门不见客的道理,更何况周舒之对我一贯很照顾,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请人家进来喝口茶。
得了我的回答,陈最又迈了小细步走了出去。
胡邻虽然不知道他此次为何而来,但是并没有多问,抬手拿过茶杯,他低头啜饮。
几分钟后,在陈最的指引下,多日不见的周舒之进了前厅。
胡邻和周舒之一打照面,双双都是一愣,还是周舒之率先反应过来,露出一个得体绅士的笑容,然后转回头看向了我,
“玉诉,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