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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是元宵节,陆府内甚为热闹,丫鬟小厮在玩猜谜游戏。

玉絮这两日心有郁郁,打算去逛夜市,看花灯,散散心。

她独自一人戴了个面纱出门了,也没带上陆家给她安排的丫鬟。

女子月牙白齐腰襦裙,窄袖上襦,外搭碧落色半臂,挽着单螺髻,斜插一只乌木簪,在人流中穿行,张望着沿街的花灯。

洛邑的元宵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的衣着华丽,有的衣着朴素,几乎每人手持一盏花灯,喜笑颜开。

分明是喜悦热闹的氛围,玉絮却倍感孤独,似乎与这欢喜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偶尔看见妙龄少女挽着自己的有情人,时不时喜笑宴宴撒娇,她更是失落了,不禁忆起与楚云霄的曾经。

阿霄哥哥……阿霄哥哥你在哪儿?

玉絮心里正念着人,偶然抬头,却猝不及防看到了心中之人,当即愣在原处,仿佛被定住了般。

前方不远处,有家花灯小铺,一袭象牙白袍的俊美男子自店家手中接过一盏精美的莲花花灯,再递与身侧藕荷色齐胸襦裙的年轻女子。

女子娇笑着接过男人手中的花灯,两颊绯红,似是羞怯,挨着男人左臂,极为亲密。

男子亦是神色柔和。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玉絮似乎听见了心底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很闷,很疼。

她心底豁了个大洞,冰雹呼啦啦往里灌,冷遍全身,冷入骨髓……

她终于明白为何治清近日躲着她了,想必他那日在楚将军府见着了这位姑娘吧,也知晓楚云霄已有妻室,早已忘记前尘,治清是怕她接受不了现实吧……

呵呵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阿霄哥哥三年后再没音信,原来他忘了,还早有了旁人……呵呵哈哈哈……她就是个笑话!

玉絮立在原处,静静地望着,眼眶酸涩湿润,喉咙似被扎入了根烧红的针,火辣辣地疼。

楚云霄似有所觉察,回头看见一月牙白罗裙,面覆轻纱的女子正一瞬不瞬望着他,水盈盈的杏眼缓缓落下两行清泪。

是回京那日,在街上见到的女子。

她怎如此表情看着他?

难不成失忆前,他们认识?

“成玉哥哥,怎么了?”

那女子见身侧男子盯着某处,循着楚云霄的目光看到了玉絮。

“诶,这位姑娘,你怎的哭了?可是有何难处?”那姑娘诧异询问。

楚云霄身侧那女子肌肤胜雪,一双明亮的狐狸眼妩媚多情,小口红润,身姿玲珑,长发及腰,一半青丝挽作灵蛇髻,斜插一支莲花流苏金簪,配一朵藕荷色牡丹绢花,耳着明月珰,一步一摇,摇曳生姿。

这女子生得如此貌美,又温柔似水,小鸟依人,岂是她一个村姑能比的?

玉絮撇开眼,而那女子转眼已行至玉絮面前,柔声问:“姑娘,可需要小女帮助?”

玉絮默默擦拭眼泪,摇摇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诶?姑娘你……”

玉絮已挤入人流之中,眨眼间消失于人海。

楚云霄来到刘焉身侧,望着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刘焉回眸看向楚云霄,“成玉哥哥,这位姑娘看着好生可怜呐,大过节的,孤零零一人,还哭了……”

“那也是别人的事。”楚云霄收回目光,淡淡道,又看向刘焉,“该回去了。”

“哦,好。”

刘焉点点头,出来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女子又看向自己手中的莲花灯,美艳动人的小脸上绽开一抹甜蜜的笑意,道:“成玉哥哥,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呢,焉儿好生欢喜。”

楚云霄不语,只大步向前。

“诶,成玉哥哥你等等焉儿!”

刘焉提起裙摆,迈着莲步追上男人。

……

玉絮回到陆府,陆治清已等待多时。

见到女子回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下,快步上前,“絮儿,你出门怎的不带婢女呢?万一遇到危险可如何是好?”

正说着话,靠近才发现面前女子双目通红,男子愣在当处,心里霎时升起不祥之感。

“絮儿你……你怎的哭了?可是遇见了什么?”

说着抬手欲抚摸女子眼角余泪。

玉絮撇开脑袋错开,陆治清举着的手僵了一下,下一瞬默默收回,关切道:“絮儿?”

玉絮并未作答,只问他:“治清,你可查清楚楚云霄失忆缘故了?”

说起这个,陆治清抿了抿唇,沉默了。

玉絮抬眸,目光紧紧锁住面前男子英俊的面容,只要一个答案。

此刻两人静静站着,两厢对视,可听见彼此呼吸声。

须臾,陆治清哑着声道:“姐夫打听到了,楚云霄的确失忆了。”

“是何故?”

“他三年前,与匈奴北凉最后一战,斩杀敌方将领时,落入陷阱,被敌人大锤砸了脑袋,重伤昏迷,据说当时军医皆已断言其人回天乏力,他却奇迹般地醒来了,可醒后便已记不起从前……”

闻此,玉絮喃喃道,“三年前……”

那正是他断了联系的时间……

面前女子神色恍惚失落,陆治清属实不忍告知她,楚云霄已另有所爱……

沉默几息,玉絮突然问:“那他身旁那女子又是如何与他认识的?”

“啊?!”

陆治清惊了!

絮儿何时知晓的?谁告诉她的?

不对,联想到玉絮方才浑浑噩噩,双目通红……这多半是她今晚遇见了……

下一瞬,玉絮便道:“我都看见了。”

果真是。

陆治清自知瞒不住,遂把知晓的都托盘而出,“楚云霄身边的女子姓刘名焉,是他失忆前两月在战场上救的女子。

这刘焉原是个孤女,相依为命的兄长参了军,她偷偷跑来找兄长,可到了战场她又不知该如何寻人,还差点被人欺辱了去,是楚云霄救了她,并帮她找人,但她兄长早已战死,她也无处可去。

而她对这从天而降的少年将军一见钟情,死缠烂打,非要留下来给他做婢女,任楚云霄如何赶也赶不走。

后来楚云霄深陷北凉陷阱,九死一生,养伤期间刘焉对其无微不至,细心照顾。苏醒后,失忆的楚云霄也默认让刘焉留在其身边,照顾他饮食起居,军营里的大伙都认为楚云霄同刘焉郎情妾意。

这三年里,刘焉以女主人的身份提楚云霄打点一切,形同夫妻。”

无微不至,细心照顾,打点一切……

刘焉,确实比她好……在没有她的日子里,阿霄哥哥已有体贴入微的良配……

玉絮心里似被千斤顶砸过般闷痛,温热的泪珠再次沿颊而下,咬唇抑住快要破口而出的哭声。

那她怎么办?

她该何去何从?

“絮儿……”

见面前女子咬紧了唇落泪,陆治清手忙脚乱掏出娟帕,欲擦拭她面上的泪水,玉絮躲开他的帕子,抬手随意用袖子擦擦。

陆治清见此,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心里边的难受不比她少。

玉絮默默擦干眼泪,低哑着声儿道:“治清,进去吧。”

“好。”

玉絮直奔房间,关了门,钻入锦被中狠狠痛哭了一场。

六载相思,六年等待,已然物是人非。

阿霄哥哥,阿霄哥哥…

阿霄哥哥……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啊……

你有了旁人……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