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呢?”
多年后,雪霁宫的院落中,满满都是白白皑皑的初雪。
吉宁坐在院中那个邱裴之费力搭建好的秋千上看着孩童欢笑玩闹,思绪早就飘向那惊心动魄的前几年。
那几年,她曾下了一个莫大的赌注,赌眼前一看就喜欢的男子是良人,赌他们相视无尘的双向奔赴,赌命数、赌眼光。
赌他并非什么阴冷狡诈的暴君,赌他会治下一个让自己舒适,让百姓不再整日在压迫中战战兢兢的风雪之国……
还赌自己的才智与演技,自信骗得过所有妄图利用自己加害邱裴之的人。
也骗得过北国那比预想中要复杂得多的权利结构。
只是这赌注,当真不容易。
且一开场,就无了退路。
那些年几乎很难,难到她与邱裴之之间的羁绊与情感愈来愈深,危险就愈来愈多。
那时宫中有狡诈的缙纱,阴险妄图长生的太上王,企图用蛊术把持朝政做女王的国师……
还有宫外风靡的邪教。
每一个,都奸佞而不好对付。
只幸好,帝后间的坦诚是当时最好的武器。
幸好,他们都是张嘴之人,容不得一丝误会与别扭。
于是,她坚定地同他一起拔除奸凶,平定内忧,他也坚定地同她一起,废除邪教,唤醒民智,将操控他人生多年的太上王打入地牢……
最艰难之时,还曾一同披甲上马,携手御敌。
他为她挡过一剑,她为他守了好几夜。
……
吉宁如今回想起来,都不太清楚,自己与邱裴之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缔结下那般牢不可破的情感。
或许,是邱裴之受伤醒来时起?
或许,是在动荡之间得知自己怀有身孕时起?
或许,是在王儿以安诞生那刻起?
或许,是风雨剧变中,她以自己异于常人的女子魄力挺身而出,保护他安然无恙的瞬间?
更或许,是在初次相遇之际,互表心意那一日,就……已经沦陷?
……
初雪乍晴,北宫昨日下了一夜的雪。
那雪,下得如她当年第一次踏入这里时,一样洋洋洒洒。只不同的是,那时风冷心惧,如今,风冷却心暖。
日光照来的时候,房檐下夜里冻着的冰晶都被照得晶亮闪烁,仿若新生。
煞是好看。
吉宁盯着那冰晶,便不自觉地回忆起往昔来。
忆得入神,连以安唤自己都未曾察觉。
直到这小人儿嘟起了和吉宁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嘴,扬起那与邱裴之几乎如出一辙的下巴,冷着眼又道:“娘亲这般脸红,究竟在想什么?”
“啊?”吉宁被以安的话拉回现实,迎上这小子冷冷的眸光。
不禁嫣然一笑。
这才约莫快三岁的小人儿,怎长得这般出色呢?
一身白衣,面容英俊,五官清晰如画,透出一股天生的贵气。
真是似曾相识。
那透亮清冷的瞳眸,在苍松的映衬下,闪耀着星辰般的光芒,晶莹剔透,好看极了。
只肉乎乎的脸庞与小手,最像自己。
吉宁于是伸手摸了摸以安的头发,柔声说道:“娘亲在想一些往事。”
可睿智的小孩子根本不信,一副了然的模样道:“想往事怎会脸红?娘亲莫不是在想爹?”
可是聊到此,又禁不住忧伤地低下头来:“可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什么时候?
吉宁一时哑然,只得轻轻抱起以安,略微失神地看向面前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