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揉了揉眉心,一张关切的脸就映入了眼帘。
王源看着廖华的脸一下子心里有了决断。
拉着廖华坐下,低声道:“廖大人,廖家可有很懂军事的子弟?就是那种能做一军之大军师、决策全局的那种人物?”
廖华手一顿,双眼顿生奇彩,瞬间又压抑下来:“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王源是什么人?
一眼就看明白了,廖家果然有人!
一颗心哐当一声就落了地,太好了!
面前的难题有解了!
“廖大人先告诉本官,廖家是否确有此等能人?”
廖华捋了捋胡须,眼中浮现一抹淡淡的自豪,低声道:“不瞒公子,廖家还真有!就怕朝廷不敢用……”
王源对后半句一点不在意,兴趣高昂道:“是谁?廖大人详细说说?”
廖华看着王源轻声道:“公子可还记得威远侯从廖家挑走的廖庆华?他是我廖家下一代中最具军事才能的一位!
威远侯以前只闻其名,没想到慧眼如炬,直接就把庆华给挑走了。
公子不知,挑中庆华的那天,我父亲和叔父都祭祖了?!”
啊?!
姬无良这么好的眼光?
王源表示怀疑。
可廖华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说了下去:……
原来廖家世代诗书礼易乐传家,子弟教养极为严格,保证了一个个廖家子拿出去都能独挡一面。
那时廖家的声望朝堂上不显,而地方上深受百姓爱戴和欢迎。
又逢乱世,廖家逐渐退出前朝的朝堂,经营家族,造福百姓。
因为廖家属文,与武泾渭分明,廖家子绝不容许习武!
可廖华祖父一代,硬生生生出了一个嫡幼子,专好习武,武艺一般,却最喜欢羽帽纶巾、指点战争,专研兵法一道。
廖家恐朝廷猜忌,在叔祖幼年时就谎报病亡,养在了乡间。
没料想或许就是造化弄人,居然让他在乡野之间寻到了隐世之人,习得了一身本事。
多年后乱世中,辅佐了一人,在一堆割据势力里逐渐崭露头角,最终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可廖家叔祖却功成身退,说什么家族遗训,凡家族子弟不得与武勾连。
不顾开国皇帝的高位挽留,再次隐入江湖。
把一身所学、毕生所得书写成五卷兵书传回了廖家。
附言:乱世,兵者,立身根本,不可丢弃,当惜之。后辈有缘者习之可保廖家绵延。
乱世中,多少世家覆灭?
可廖家硬是挺了过来,除了没有再次高居官位,什么都没有损失。
就连累世积累的珍贵书籍都留存了下来,这离不开那位叔祖的暗中庇护。
至此,廖家才悟了,身在朝堂之上,可以坚持文武不勾连。
可廖家在野,就不能不喜武!
而廖家,是真的没有习武的天赋,就只能在文学治世之余转而学兵法、学权谋。
如今四代已过,相比起来,本领最大的还是自己的堂弟,廖经。
侄子廖庆华就是跟着他学来的。
而廖经曾经跟在叔祖跟前学过几年的。
就算廖华谦虚,也不得不说,单说兵法运用,廖家不弱于人分毫!
可是,廖家满家美玉,蒙尘经年,就差一个能识得美玉的主子,让廖家子展现才华,造福百姓。
万幸,等到了……
廖华看着王源的眼睛里满是晶莹,百年了呀!
曾经不懂父辈的坚持,此时才知,一切都值得!
默默坐在旁边旁听的众人竟皆唏嘘,普通人都看到了世家子的光鲜,可背后付出的血泪和煎熬,支持他们咬着牙、代代相传下来、不懈守候的,是信念!
这种坚持,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模仿的。
也不是随便一个家族两三代能积累的!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还带着点子回忆道:
“廖大人说的,可是当年随着太祖皇帝开疆拓土的尹先生?”
廖华转头,看着接话的卢国公,现在朝堂上最老、最有资历、也活成了活历史的老人。
刚才说的模糊,可有脑子的人都听明白了,廖家那个厉害的叔祖辅佐的,就是大魏的太祖皇帝。
也怪不得,廖家没有做像开国时那么多前朝文人一样高喊着复辟前朝、指骂本朝的事情。
还尽己所能的想要为大魏的百姓做点儿什么,现在看来,少不了廖家对那位叔祖的补偿之心。
因为廖家的顽固,断送了叔祖的青云之路。
可叔祖没有一点儿抱怨,不但不计较幼年时被家族抹去,寄养在乡下,还尽心竭力的为家族后辈而付出着。
廖家都是饱读过史书的,这点情,能记几辈子,不足为奇。
廖华本不欲多说,可这世间,居然还有人知道叔祖,怎能不激动?
“卢国公,你听说过家叔祖?”
卢国公眼睛里的敬佩浮现,缓缓道:“尹先生,凡是跟过太祖皇帝的,谁会不知道尹先生?
那样的风姿,那样的学识、见解和风骨,我辈之人望尘莫及!
原来他还有后辈子孙?若是太祖皇帝还在世,你廖家必然满门富贵,与大魏常青百年千年!”
这话一出,乾元殿里里外外,凡是能喘气的,都看向了廖华。
这个入职以来很低调,却遇事很镇定、有见解的礼部尚书。
廖华通红着眼睛,声音都低哑了几分。
“是廖家对不起叔祖,叔祖的功绩,廖家无颜承受。
只愿叔祖所创的门派能长长久久留存于世就够了。”
卢国公再次接话:“是呀,尹先生的神隐门,怎么可能不长久?只是我等不知道这神隐门如今到底在哪里罢了。”
轰隆隆隆……
神隐门?!!!
怎么出来了神隐门了?
那不是自家亲娘幼时到出嫁前一直待的地方?
不是在西疆境内?
呃,或许在西疆、大魏的交界处,好像隔着的是座大山?
山上是西疆,掉下去到了山下,就是大魏境内。
王源觉的,自己好像就在一个圈子里绕着,自以为走出了那个圈子,一回头发现,圈子的中央还在那里伫立着。
王源分不清此时心里的感觉,有股惊诧、无力,又有股想要一探究竟的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