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黎生和干瘦男人说话时所有的囚徒都已经摆脱了牢笼,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了一个方鼻阔口的中年大汉身边。
“那就是我们的船长安杜奇,维尼斯城白翡丽商行最好的航海家之一。”见同伴都逃了出来,干瘦男人指着不远处的中年大汉,语气略微有点古怪的向张黎生说道。
“我才不管他是什么航海家或船长,现在最要紧的是逃命,让他们别再傻站着了,跟上我的脚步。”青年撇撇嘴转身悄无声息的向丛林深处走去。
在张黎生心中,身后那些陆地人遇到海难本来应该早已死在了大海中,既然被他一手缔造的巫黎部落救了性命,那这些人的生命自然而然的也就不再属于他们自己而是归他所有,被他当做获得火狱海域航海图的敲门砖消耗掉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陆地人和火狱人之间久远的仇恨很可能令这些人选择宁死不屈,而且缴获的那副破损的航海图又自由整个火狱海域十分之一不到,他早就已经用残酷手段折磨着这些家伙补全海图了。
现在既然选择了‘放长线钓大鱼’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这些敲门砖却是大有用处,所有青年很体谅的放缓了脚步,让那些陆地人能在黑暗的丛林中尽量看清自己模糊的的身影,走的平稳、安全一点。
可惜即便他的脚边已经一再放慢,那些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囚犯在森林中却还是意外迭出,不是被树根崴伤了脚踝,就是摔倒跌断了手臂,伤者越来越多,最后整个队伍都停滞了下来。
这时便有一个肥胖的女人畏畏缩缩的提议道:“点个火把吧,大人们,不,不点个火把的话,我们根本走不出这丛林。”
“点火把,你是想变成火狱人投枪的靶子吗?”虽然早就有了让这些逃亡者点亮火把好好走路的这个想法,但走在最前面的张黎生却停下脚,转身故意反对道。
他此刻在队伍里的地位十分特殊,这一开口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片刻过后安杜奇说道:“我们在那些火狱人眼里就是待宰的‘牛羊’,被关在牲口圈里,根本都没人看守,何况现在已经是深夜,他们都已经熟睡了,没人会注意的。
这样吧,我们在树林里点着火把,出了丛林能看见月光就马上把他熄掉。”
一边说着,这位海岛露宿经验仿佛十分丰富的中年船长一边在林地上摸索着干枯的树枝,不一会竟奇迹般的靠着钻木取火点起了几个火把。
火光在幽暗的森林里亮起,顿时让逃亡者的心中莫名温暖了许多,极度紧张的心情似乎也缓和了不少,只有张黎生装腔作势的朝唯一能跟在自己身边的干瘦男人低声说道:“咱们是在逃命,坚持住就能活,坚持不下去只能死。
现在队伍里竟然出了个‘圣贤’,冒着让大家都死掉的危险,想要拯救那些坚持不下去的人,我有点后悔救你们出来了。”
“安杜奇船长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干瘦男人沉默一会轻声回答道:“火把亮了,我们赶快继续赶路吧。”
“赶路,赶着去走死路吗…”张黎生惺惺作态的小声咒骂着,转身继续向海滩的方向走去。
有了光亮队伍前进的速度一下快速了很多,逃亡者们并不知道他们一路上什么危险都没碰到是因为四周有着成千上万土著战士骑着巨大蜘蛛悄然警戒,让猛兽毒虫不敢靠近,终于赶在拂晓之前走出了丛林,眺望到了远处月下鳞波荡漾的大海。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在看到海洋的那一刹那,队伍中不少人激动的或者握紧拳头,或者咬住嘴唇,低声呐喊道。
而这时安杜奇和干瘦男人却远望着停泊在海中天然良港中一艘艘长度远超百米的巨大木船惊骇的长大了嘴巴,“不可能,不可能,那些火狱人不可能造出这种优良的大船!
他们,他们一定是在海上洗劫了哪个巨型商行的船队…”
“安杜奇船长,我们不用管那些大船是矮子们自己造的,还是抢来的,反正那种船我们是绝不可能偷得到手的。
跟我来,那边有个荒港,里面有几艘被丢掉的旧船,我们赶紧过去吧。”张黎生在一旁压低声音口说道。
经过青年提醒,逃亡者们终于意识到恐怖之旅还远未结束,现在可不是欢庆胜利、胡思乱想的时候,于是赶紧赶在张黎生的身后,贴着丛林继续着自己的逃亡之旅。
又经过了一大段的漫长路程,在许多人已经坚持不下去,被同伴搀扶着蹒跚扭动时,终于一座孤零零建在一片荒滩上的港口,突然闯进了陆地人们的眼眶。
看到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本来筋疲力尽的身体竟又压榨出了许多潜力,很快逃亡者们便小心翼翼、鬼鬼祟祟的小跑着靠近了海港。
当他们看清港口老旧的木屋果然呈现出一种早已没人居住的样子时,不由同时长松了口气,安杜奇马上高声吩咐到:“安尼塔少爷和海伦娜小姐你们跟着哈尼诺先生、爱莎拉夫人等在海边。
其他人,女人们去屋子里找一找有没有有用的东西,丝线、铁器、木桶什么的都可以;
男人都跟我上船,我们要赶快挑一艘船出发,我向大家都和我一样,宁愿死在海上,也不想被关在牲口圈里养着最后落进火狱人的肚子,所以快,快,快…”,似乎一靠近船,他就有了领导者应有的果决与智慧。
船长一声令下,陆地人们便都行动起来,幸存的十几名衣衫褴褛的妇人匆匆跑进港口旁的木屋,东翻西找不一会便翻出许多破烂杂物;
而男人们则奔跑到海边,直接抓着那些靠岸停泊的旧船船身上垂下来的缆绳手脚并用爬上了甲板,东挑西看的挑选着合用的船只。
海岸边只有张黎生和那个干瘦男人,以及曾经称赞过青年强大的少年及其苍老的老师,和那位在石圈中就显得言辞颇为蛊惑人心的高挑女人及她身边的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显得无所事事。
“那两个小家伙和他们身边那个很有头脑的老头,还有那个一直以来嘴巴都很能说的老太婆是什么人,为什么看起来地位很特殊?”张黎生好奇的指着不远处开始意图用海水洗干净头发、脸孔的少年男女问道。
“你说安尼塔少爷和海伦娜小姐吗,他们是白翡丽家族嫡系血脉,当然地位特殊,”干瘦男人回答道:“陪在安尼塔少爷身边的是他的家庭教师哈尼诺先生,陪在海伦娜小姐身边的是她的‘教养管家’爱莎拉夫人。
给你个忠告年轻人,以后千万不要用‘小家伙’、老头、老太婆这样的称呼叫他们,还有就是我的名字是哈诺,不是瘦子。”
“被关在石圈里的时候你们可不在乎我这么称呼你们,”张黎生撇撇嘴,一屁股坐在沙滩上,远望着浩荡的大海语气幽幽的说道:“还没逃上船就变脸了吗,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对一切我都早已经看开了,变脸就变脸好了。”
“看开了,”哈诺听了这句话突然莫名其妙笑了起来,“你才多大年纪就敢自称看开了。”
“这和年纪无关,”张黎生沉默一会低声回答道:“想想吧,我放弃了舒服的木床,美味的早餐和危险却平稳的生活,救出一群海难者,去偷一艘注定没有补给的木船,跨越茫茫海洋奔向所谓的‘文明世界’,不是看开了又是什么。”
哈诺一愣,仔细看了看脚下的青年沉默片刻说道:“没想到你看上去肤浅单纯,做事又犹犹豫豫,实际却想的这么多。”
“哈诺,我可是思索了整整十二天才决定冒险救你们的,又有什么事能想不清楚。”张黎生声音低沉的笑了笑,“别说我了,说说你吧,看起来你可是个老水手,又很有脑子为什么也不用去帮忙挑船,难道说你也是大人物?”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个小小的领航士。
在船上我唯一的责任就是为船长提供前方海域的信息,把所有可以通行的航线归纳出来供船长选择,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做,”嘴巴里说着自己不是‘大人物’哈诺的表情却突然变得有点骄傲,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地位却仅在船长之下。”
听到他的话,张黎生心中一颤,滋生出狂喜之意,低下头望着地上的沙砾,忍不住声音古怪的说道:“听起来你的工作很了不起啊,哈诺,那你对这片海域一定非常、非常熟悉,可以堪称是活生生的‘航海图’了。”
“既然你早已经想清楚了一切,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了,如果是卡塔曼城邦国沿岸个个城市,甚至南面远到‘香糖之国’印多纳、北面远到‘精铁之国’威纳迪的诸多航线,广阔海域我的确称得上十分熟悉,但对‘火狱海域’却…”
“你对火狱海域不熟悉吗?”张黎生语气阴沉的打断了干瘦男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