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温姝提着一口袋工具,走进院里就见两人尴尬对视,她眯了眯眼睛,抬手放在嘴边,假装咳嗽几声。
言暖与墨弦齐齐转头,叶温姝扬了扬手里的工具:“正好,黄康哥跑了,来了个工具人,言暖姐就不用一个人辛苦了!”
墨弦:“???”
“其实,我自己也是可以的。”
言暖不好意思的接过工具,不顾其他两人的眼神交流,自己拿出锯子开始动工。
篱笆小院里的栀子花被风吹的左右摇曳,花香弥漫整个庭院,锯子声和蝉鸣声一同合奏。
叶温姝用手指戳了戳墨弦的手臂:“墨弦,你真不去帮?”
墨弦一副我为什么要去插手的表情回看她:“她不是说自己可以吗!”
叶温姝:“……”
她真是从未见过像墨弦这样不通情达理,不懂女孩心思的男人!
“你确定,她等会儿不会连凳子和自己一起毁灭。”
叶温姝说着,眉头皱了又皱,眼见言暖发疯的拉扯锯子,凳子和木板都被带动,周围已经堆满了哦木屑和木块。
“啪~”
“砰!!”
言暖脱力的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就是锯子砸向地面,凳子被误伤留下了一道划痕。
“言暖姐!!”
叶温姝冲到言暖身边抱起她,见言暖闭着眼睛,鼻子一酸,眼泪顿时如珍珠似的掉落下来。
“言暖姐,你别死啊!呜呜呜,你别忘了,你的研究,你的长桌……”
“言暖姐!呜呜呜呜……”
“砰!”
墨弦忍无可忍的走到叶温姝身后,轻柔的捶了下她的脑袋,无语道:“她有呼吸,人是活的。”
“你能不能少看些奇奇怪怪的小说!一天天什么脑回路?”
“我……我就是……太紧张了而已。”
“言暖姐倒下去的样子,太吓人了呜呜呜呜……”
不顾叶温姝的“悲痛”,墨弦将人抱起来,低头看着已经昏迷的人儿,这个与鸢笙模样相似却毫不相干的少女。
是的,他所寻找的鸢笙正如耶律加所说的,再也回不来了。
这一刻,墨弦固执封闭的内心释怀了一部分,至少,他不会再执迷不悟寻找鸢笙。
他去阿艿那儿请了罪,告诉阿艿鸢笙已经死了,阿艿听完流着泪微笑,或许,阿艿比他更清楚,失去的人不会再回来。
只是看到言暖这张面孔时,留存的念想会倾泻而出。
*
墨弦将人轻柔的放到床上,盖好薄被,打开风扇,眼神温柔的看着熟睡的容颜。
“言暖,以后,我不会再喊错你了。”
这句话像是对自己说,也是对言暖的保证。
墨弦转身环视房间,四方小桌上满满的文件夹和标本框,地上的实验瓶,虽然物品很多,但是都是有序放置,地面上也很干净。
此时,墨弦才懂得她做简易木桌的原因,看来她确实喜欢研究。
既然她中暑了,自己便帮她做一个长桌吧。
墨弦如此想着,最后再看一眼床上的人儿,抬脚走出了门。
*
言暖又做了那个噩梦了,和以往不同的是,她不再是东躲西藏的小女孩,也不是科研人员,而是变成了一个奇怪的物件。
她没有体温也没有心跳,也动弹不得,只有身体里不断流动的有电流和数据,她好像变成了一个电子元件,被人放在了一处高台上。
四处张望,白色的聚光灯照人刺眼,身边围着的人影模糊不清,周围是冰冷的器材,和工具刀碰撞摩擦的声音。
他记得这里,是无解小组的最高机密实验室。
在她14岁时,因为经历了一次惨烈的车祸,被送到了这里抢救。
随着梦境的逐渐真实,那熟悉的叫喊声由远而近,低头看去,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研究员举着注射器,面无表情的看着被两个男人押着的小女孩。
小女孩黑发红瞳,和年幼的言暖长的七分相似,她愤怒的盯着那个研究员。
“这是!!!”言暖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女孩,是她原先一直梦到的视角,这一次,她竟成了旁观者。
研究员一如先前的梦境般凉薄,她脸色木然,右手上拿着注射器,注射器里的药液在刺眼的灯光下呈鲜艳的绯红色。
小女孩抗拒着大吼:“你们会遭到天神的报复的,你们这群黑心肠的人!”
“贪婪之人, 终将被无止境的欲望反噬,你们会为自己的欲望付出代价!”
“阿!!!”
冰冷的药液注射进女孩的身体之中,研究员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
女孩抽搐了两下,瞪大了双眼,直挺挺的倒下。
研究员将女孩的血抽了出来,一管接着一管,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台面上就摆满了血液针筒。
女孩的血几乎被抽干,面色早已惨白如纸,这一幕看的言暖遍体生寒。
研究员不为所动,只是冷漠的吩咐着什么,言暖就见到她们推出了一口冰棺,里面躺着另一位毫无生息的姑娘。
她亲眼目睹,研究员将抽出来的血液一点点注入冰棺中的姑娘体内。
“她们......究竟在做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让她头皮发麻。
这时候,研究员将头转了过来,对上了言暖满是惊恐的视线。
她一步步走近,言暖吓的失声尖叫:“不!不要过来!!!”
“言暖姐!言暖姐,你没事吧!”
额头冰凉的触感让言暖的身体一抖,她猛的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叶温姝担忧的眼神。
“原来,是梦啊!”
叶温姝用湿润的帕子擦了擦她的额头:“你中暑了,下次还是不要逞强好胜了,你这身体太弱了,缺乏锻炼啊!”
听到叶温姝略带责备的声音,言暖眨了眨眼睛,将自己在梦里恐怖害怕的情绪压下,转头看着她道歉:“对不起啊温姝,给你添麻烦了。”
叶温姝拿帕子的手一顿,有些不自然的撤开手,转头小声道:“没事,你自己下次注意点,我和墨弦又不是能随时随地陪在你身边的。”
言暖太温柔了,像个大姐姐一样,她还给自己道歉,并不是自己还小,就拿自己当小孩子对待。
她是真的拿自己当朋友对待,像鸢笙姐姐一样,温柔,懂礼,还很坚强。
“对了,我的简易长桌还没做完呢,我现在立马赶工。”
“诶,言暖姐,那个墨弦哥已经……”
没等叶温姝反应过来,言暖已经掀了被子夺门而出,下了楼。
叶温姝也只好丢下帕子跟着下楼。
到了楼下,就见言暖正站在长桌旁,用手划着长桌。
“我刚想说,桌子墨弦哥帮你做好了。”
棕黄色的长桌,桌子的四个角刻了看不懂的图案,中间刻了一只蝴蝶,长长的尾拖,言暖认识,那是望月崖的红蝶,就在刚刚,还出现在她的梦里。
蝴蝶的周围是不知名的花,言暖抚摸着图案的纹路,所有的图案花纹都栩栩如生。
太精美了,如果墨弦出去外界,肯定也能做厉害的手工雕刻大师。
言暖在桌角发现了一张纸条,她拿起来好奇的打开,是墨弦留下的话。
以后不会叫村民帮忙,不要独自逞强,夏天易中暑,不要在院子里晒太久。
虽然我是管理这房子的人,但是可以允许你在庭院加遮阳布。
桌子我帮你做好了,长桌太长太宽,不适合放楼上小卧,叫温姝帮你一起搬去堂屋的左边一个空房间。
那里可以当做你的实验室,屋里有一架柜台可以摆放东西。
墨弦。
字迹秀逸清晰,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温柔,就是面对面时冷冰冰的。
“那是墨弦哥留的纸条吗?”
叶温姝走下楼,跑到言暖的身边,好奇探头的看,哪知言暖快速折叠好放在口袋里。
“嗯。”
“咦?墨弦写了什么啊!”
“叫你帮我抬桌子……”
“还有呢!”叶温姝听完,不太相信那么张纸,就写这一句话。
言暖低头吹了吹桌子上的木屑道:“没了,抬桌子吧。”
“没了!!!怎么就没了!”
“这个死墨弦,跑了还不忘给我加任务!”
太阳已落在山背后,余晖染红了耸入云端的山峰及山顶上那些黑郁郁的树林。
叶温姝拍着手走到大厅里的凳子上坐下,紧随其后的是一脸微笑的言暖。
“诺,解渴。”
“牛奶?言暖姐你这是带了多少牛奶啊!”
叶温姝从她手中接过牛奶,吃惊的询问。
言暖将长发一边扎起一边回答:“大概两三箱吧,你也该多喝牛奶,长个子。”
叶温姝白了她一眼,猛灌牛奶。
“我一定会长的比你高的!”
“好啊!”言暖笑得眉眼弯弯。
叶温姝一时看呆了,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鸢笙,就好像鸢笙刚才在回答她。
缓过神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脸。
想什么呢,鸢笙姐姐死了,再也回不来了,面前这个是言暖姐姐,不能代替她人的言暖姐姐。
见她突然拍打自己的脸,言暖不解:“怎么了?”
叶温姝摇摇头:“没有,哈哈,突然犯蠢了。”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叶温姝说着,站起来对着言暖笑道:“对了言暖姐,明天我来找你跑步,你吃了早餐后等我。”
“好!”
“那我走了,言暖姐姐!”
叶温姝笑着跟她挥手,随后跑出大厅,言暖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再见,小告努!”
言暖顿时一愣:“奇怪,我为什么会叫她告努呢?”
她拍了拍自己的头:“一定是中暑后还没缓过来。”
在她转身时,庭院外一只红蝶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