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办啊。”
佟若雪看着窗外的晚霞,目光绵远而深邃。
既然已经知道,万岁爷会趁自己睡着的时候,偷偷前来看望,也就意味着,皇上对自己仍然还有情意。
那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但是,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危机呢?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能够让一国之君,都不惜做一个梁上君子,暗中偷窥却不肯现身。
佟若雪这几日,什么都没做,一直在仔细揣摩康熙的心理。
最开始始终无所得。
她不明白,这件事的受害者明明是自己,为什么却没有换来以往的怜惜,反而将皇上越推越远了呢?
后来,直到有一次,胤禛满怀愧疚的向自己道歉。
说什么他不该在额娘生病的时候,还想着出去玩耍,他是个坏孩子之类的话。
佟若雪才恍然大悟,原来对一个人的愧疚之情到达了一个顶峰之后,是没有办法和她好好相处的。
胤禛是个小孩子,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一下自己心里的情绪,但康熙不是啊。
尤其是对方还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
被满心的愧疚折磨着,他无人诉说,到最后,就演变成了,他甚至不敢再见自己了。
佟若雪想明白之后,终于舒了一口气。
知道症结在哪里就好办了,想要解决问题,总得对症下药不是?
“替我沐浴更衣吧,也该去慈宁宫请安了。”
青衣一愣,她没想到自家娘娘身子刚好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请安。
不过,青衣一如既往的听从吩咐,她拿出一件较为喜庆的红色旗装,又替佟若雪梳一个不算复杂的发髻。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用去了不少时间。
幸好今日起的够早,还能吃上两口东西垫垫肚子。
等佟若雪晃晃悠悠的到了慈宁宫,人还没来齐。
“皇贵妃身子大好了?”太皇太后关切的询问着,之后略作不满地说道:“什么时候来请安都行,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佟若雪笑得腼腆而羞涩,她抿着嘴,带着几分孺慕和怀念,道:“臣妾许久不曾见过太皇太后了,心里着实想念得紧,所以身子一好,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还望太皇太后千万不要嫌弃臣妾才好。”
这副作态,差点没把太皇太后给吓坏。
皇贵妃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从辇轿上摔了一跤,把脑袋给磕坏了?
“啊……怎么会?”
太皇太后假笑着,她确实不太待见皇贵妃,尤其是对方那副故作清高的模样,叫人看了就倒胃口。
但是今天,皇贵妃突然变得温顺且阿谀奉承了起来,太皇太后却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起来了。
幸好此时陆续前来请安的嫔妃们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太皇太后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似的,第一次如此热情的让众人落座。
“皇贵妃还没见过定贵人吧,这是皇帝新册封的定贵人,已经有身孕了。”
太皇太后像招小狗似的,冲着下面一个穿粉色旗装的女子,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见过皇贵妃。
“嫔妾万琉哈氏,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定贵人挺着一个不太明显的孕肚,慢吞吞的给佟若雪请着安。
四周本来在窃窃私语的嫔妃们,这下子连茶水也不喝了,都在用余光观察着,这一场属于新欢与旧爱之间的对决。
“快起身,你有了身孕,怎好如此劳累。本宫之前尚在病中,不曾见过妹妹,今日来的匆忙,这镯子乃是万岁爷赏赐给本宫的晋封礼,我今日就借花献佛,给妹妹当做见面礼吧。”
佟若雪脸上有一瞬间的黯然,但是很快就扬起了一个笑脸,语气温和,边说着边褪下了自己手腕上的那个玉镯子。
定贵人显得很是惶恐,她连忙摆手推拒着:“这怎么使得?太贵重了,嫔妾愧不敢当。”
佟若雪一把抓住定贵人的手腕,打趣着:“这有什么不敢当的?妹妹可是为万岁爷孕育着血脉呢。再贵重的也配得上。”
明明是再和蔼不过的语气,却硬生生让定贵人打了个寒颤。
定贵人心里一紧,勉强笑着谢了恩。
这一场交锋,表面上看是皇贵妃占了上风。
实则不然。
以往请安时,除了钮贵妃会对着佟若雪,说上两句不好听的话,其他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既不敢直接对上皇贵妃,也不敢与钮贵妃作对。
但是今天,那群人谈天说地,不仅故意把佟若雪隔绝在外,而且总是动不动就装作不经意的偷瞄一眼。
这种排挤手段,对佟若雪来说,实在是太低级了一些。
直到宜妃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不经意间问了佟若雪一句,觉得除夕宫宴上的飞天舞如何。
还没等佟若雪回答,宜妃就立马接着说道:“哎呀,瞧妹妹这记性,忘了皇贵妃姐姐没有去参加除夕夜的宫宴了。”
宜妃矫揉造作的用帕子捂着自己的嘴,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佟若雪就如老僧入定一般,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出来宜妃话里的恶意,语气平淡至极,甚至没有再维持自己的高傲,径直服了软:“我确实没见过,比不上各位妹妹们。”
可是宜妃却更加不舒坦了。
自己用尽了力气,想要把敌人那张平静无波的面容给撕下来。
可是对方那么轻易的就认输了。
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让人心里不痛快极了。
“姐姐倒是宠辱不惊,妹妹望尘莫及。”
这下子,宜妃也没了再继续明嘲暗讽的心思,但是嘴上依旧不饶人,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
钮贵妃刚想说什么,就听见“皇上驾到”的唱喊声。
于是只好把那满肚子话给咽了下去,顺便整理了一下服饰,争取以最好的形象面对皇上。
“皇帝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太皇太后也是一惊,带着几分犹疑,轻声问了一句。
“今日前朝无事,朕也好久没有陪皇祖母用膳了,索性直接过来了,莫非皇祖母不欢迎孙儿吗?”
康熙故作伤心的模样,在那里彩衣娱亲。
谁都没有发现,他的余光一直落在佟若雪身上。
其实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在宫殿外面了。
只是没有让人通禀而已。
表妹好像瘦了一些。
康熙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