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蒂亚发着高烧,噩梦连连,梦中有长了翅膀的黑影,巨大的翅膀横扫天际,世界起火燃烧。
她感觉到体内的热气,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她的子宫内燃烧。
她骤然醒来,“不,”她呻吟道,“不要……”她的喉咙沙哑刺痛,她的身体好似被撕成碎片。她翻过身,用手肘支撑身体,与纠缠双脚的被子搏斗。移动好难好难,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他们进来时,发现她倒卧在地毯上。翔把她抱回到病床上,她虚弱地抵抗。“尼克……我的孩子……”她逼自己说出口,惊恐地看着他们的脸庞。
没有人说话,只是低着头。
“小家伙……去乐园陪爸爸了。”礼堂光沉默了许久,他别过头去,眼里仿佛有些愧疚。
卡蒂亚摇着头,试着起身,却因剧痛无法动弹,仿佛被巨人的拳头紧紧握住。她难以呼吸,只能拼命喘气。她发出悲痛不已的哭喊,翔上前抱住她,她在他怀里猛烈抽搐。她张开嘴,却只能吐出长长的痛苦呻吟,全身上下的皮肤不断冒汗。
她尖叫着,哭喊着,抽泣着:“你们骗我!你们骗我!为什么!我坚持到了现在,为什么他们都要离开我……尼克,我的孩子,就这么走了……”
她就像失去了一切,她的爱人,她孕育的生命,全都离她而去,她恍然感到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意义。
她悲痛到几度昏厥,礼堂光和翔轮流守着她,根本不敢闭眼,亚里沙和朔夜轮番来看她,陪着她。
她的心,痛得无法呼吸,她失去了身边所有最爱的人——她的亲人,她的爱人,她的孩子。那么多的长夜,那么多的不安,那么多的创伤,她永远都不可能痊愈了。
白色的病房,冰冷的温度。三天过去了。
窗外下起了鹅毛大雪,为即将到来的平安夜铺垫。现在是翔坐在床边陪着她,当她在一片漆黑中醒来时,眼角满是泪水。尽管此刻翔已经精疲力竭、头脑昏沉,他仍然尽心照顾她。
卡蒂亚下床踉踉跄跄地朝窗台走去,眨了眨含泪的双眼,让视线变得更加清晰。
翔拿着毛绒大衣不声不响走到她身后,温柔地给她披上:“最近气温一直在降,别感冒了。”
“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厌恶圣诞节了?”她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
他知道答案,可他没有回答。
她自嘲道:“18岁的时候,圣诞节到来之际我失去了家人,我跟他们一起葬身于冰冷刺骨的大西洋。现在,我跟尼克准备在圣诞节这天结婚,可他离开了我。”
她脸上是一抹凄厉的笑,她忽然发出一声轻盈的笑,那双美丽的眼睛,空洞中闪烁出一丝光彩:“每天早上醒来,他都会柔声说爱我,抱紧我贴近他的心。我感受他的温柔诉说,幸福满溢而出。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里,分享着鲜为人知的爱。”
阳光温暖着酒红色的日子,在如丝绒般的深夜里,我跟他融为一体,他柔声诉说爱的私语,只有夜空和星月能听见。我的生命属于他,只因为他为我的世界带来如此温柔的爱。
奇怪的泪水又一次涌出来,她的喉咙里响起一声新的啜泣声。翔从身后抱住她,轻声安慰:“你所珍爱的人,他们去了更好的地方,他们会在那边一直关注你。”
“医生是不是说我无法再有孩子了?”她的声音变得哽咽。
他沉默不语。
“翔,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上帝要夺走我的一切?他在惩罚我吗?这是惩罚,对吗?”
他用冰冷的手指拭去她滚烫的脸颊上的泪水,但是她的泪水继续往外流。他以坚定的目光,柔声告诉她:“不,你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加害于他们的人。你一直是个坚强、独立、勇敢、聪明的女孩子。你不是一个人,如果你有需求可以找我。这次……我不会再丢下你,离开你,请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
“为什么从你口中说出这些话,听起来像是虚幻的?你就像一场梦。”她只是叹息,心却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如果翔早在尼克出现之前就对她说出这些话,那么她现在所经历的会有所不同吗?
他说过,可她以极端的方式回应他,甚至对他说出那些恶毒的话……
“不,变成今天这样,是我活该。”她很快又摇头否认,流下悔恨的泪水,悲怆忏悔道:“是我太任性,太自以为是,太孤高傲慢,我真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撒谎,我偷情,我欺骗,我犯贱,内心彻底孤独,遍体鳞伤……我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她在他怀里挣扎拉扯,她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她失控地哭泣,窒息般重重喘着粗气。她动得越厉害,翔把她搂得更紧,他抬高了自己的音调:“我真不忍心看着你这样!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宽恕,而是原谅自己!放过自己!”
卡蒂亚浑身一愣,这样的话尼克也对她说过,她的哭泣渐渐微弱。而翔体会着自己的心在某种疼痛中缩小成坚硬的小小的一块石头。他沉默不语地把她重新抱回床上。
她说:“不要再帮我了。我会成为你身上无法抹去的伤口,翔。”她脸上是纵横的没有擦干净的泪痕。
“我不会走,我要把你带回来。”他说。
我回不去了,没有地方可以停留。她轻轻地笑着说,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
“丹妮,彗星公主来看你了。”亚里沙礼貌敲了敲门。
她和彗星一起进来。一个小东西从彗星的怀里倾着身子,从亚里沙背后探出脑袋。瞬间,小家伙吸引了卡蒂亚的全部注意力,占据了她的所有思绪。
彗星在两个月前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哥哥取名为泰迦,妹妹取名为弥塞拉。她现在抱在怀里的是妹妹。
彗星在卡蒂亚身边坐下来,开始流泪,她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女孩子身上那种锋芒毕露的锐利消失了,可她依旧那么美。陪同一起来的泰罗呆呆地抱着泰迦站在旁边,也忘记了言语。
彗星把弥塞拉抱到卡蒂亚怀里,轻言细语道:“我两个孩子的命是你给的,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做他们的教母。”
弥塞拉巧克力色的眼睛打量着卡蒂亚,眼神中流露出对这个异常美丽女子的兴趣,一点也不像个孩子——灵动而机敏。
抱着小家伙,卡蒂亚轻声说:“如果我能坚强一点再挺过五个月,我也会有跟你一样漂亮的女儿。”
弥塞拉目不转睛地盯着卡蒂亚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小天使冲她笑了笑,她的内心大为震动。奇怪的是,下一秒她的心也跟着平静起来,似乎之前的抑郁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彗星哽咽着对她说:“卡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真的。”
她只是轻笑:“上帝诅咒我永远也无法得到幸福和救赎。”
奥王曾告诫她:“你是属神之人。如果没有适当的指导,你的力量会不受控制。你会毁掉所有人,包括你的家人……你甚至会摧毁你的家,然后你的恐怖行为将散布各处。”
所以卡蒂亚同意让奥王封印自己的恐怖力量——那也是她前夫和敌人所觊觎贪图的力量。
现在,解封的邪恶之力保留在她体内,同时与怨灵的诅咒共存,她的身体成为了一个超载的容器,像个定时炸弹随时爆发。
整栋医院的植物也受到一定程度影响,变得枯萎发黑……
翔等到丹妮睡着,礼堂光来轮班后才回基地的。只不过,他刚回宿舍就累得躺在床上做了噩梦。
梦魇只不过是一片静谧的树林,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翔急匆匆地跑过阴暗的灌木丛,总是在找寻什么东西,他感到越来越烦躁。
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梦见丹妮。她一见到他就发出厌恶的尖叫声,然后不停地往前跑啊,跑啊,跑啊。翔追了上去,想发出声音叫喊她的名字。
突然,他踉跄着停了下来。让他停下的不是泥巴或石头,而是女孩的尸体,没有血,也没有生命。他用剑笛刺穿了她的身体,他解除变身形态,惊恐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而她睁开了她那明亮的紫罗兰眼眸,死死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