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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声咳嗽,我听出来了,是“红票”。

土匪黑话中,绑来的女人,被称为“红票”、“花票”,或者“软秧子”。

后来我才知道,南方土匪对绑女肉票的叫法,是“请观音”。但是,这都是后话,以后再慢慢说吧。

清末到民国初年,东北土匪大多数不绑女票。那时候吧,胡子不多,多半是“逼上梁山”的好汉,还有些侠义精神,不欺负女人。

后来绺子越来越多,胡子遍地都是,地主太少,不够抢了。

那怎么办呢?只能抢老百姓,以前的老规矩,比如不欺负女人,也就没多少人管了。

面前的这个红票,肯定是马大鼻子的手下,从哪个地主家里绑来的。

我刚想退回去,里面的女人忽然扑过来,隔着铁栅栏抓住我的手腕,哑着嗓子说:“你不是马大鼻子的小崽子。”

我一时紧张,脱口而出:“我是活阎王的小崽子。”

对不住了,活阎王大当家的,真是顺嘴秃噜出来的。

“怎么称呼你啊,小兄弟?”

这个女人端起身后的油灯,慢慢靠过来,照了照我。

“我,我是——大姐啊,不能说,你就当我走错地方,打扰了,您接着休息。”

但是,她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又用油灯照照我,笑了:“我可是知道你长啥样了,你就不怕明天早上,我告诉他们你来过?”

这女人头发蓬乱,遮住了半张脸,但依然能看出她五官精致,皮肤细嫩,三十岁左右的年龄,眉宇间一丝微笑,好像并不害怕。

我赶紧挣脱开:“大姐,咱们无冤无仇,不至于吧?”

“那就先告诉我,怎么称呼你?”

我心里暗想,肯定不能实话实说,随便编一个名字,糊弄她一下,赶紧走。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钱麻子在身后说:“小刀,你磨蹭啥呢?里面有啥好东西?”

他从我身后探出头,一看到牢房中的女人,吓得哇哇叫了两声。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钱麻子你傻啊?别吱声,把他们引过来咋办?”

牢房中的女人笑了:“哦,小刀,钱麻子,幸会幸会!”

钱麻子轻轻踢了踢我:“小刀,你熟人啊?”

我看了看这女人,只能问:“大姐,您贵姓啊?”

“青龙山战四海绺子,压寨夫人,曹小梅。”

我一愣:“啥,啥绺子?”

钱麻子在后面拉了拉我,低声说:“这是战四海的媳妇啊,你没听说过?”

“真不知道!”

钱麻子赶紧上来抱拳拱手:“曹大姐,久仰大名,真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见面,我算是见到活人了!”

曹小梅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理了理头发:“我也不想在这个地方见到你们俩,这不是栽了么。”

我赶紧说:“曹大姐,先跟你说一声,我们和马大鼻子不是一伙人。另外,我们现在的情况也有点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但暂时不能把你救出去了。”

曹小梅笑着摆摆手,往墙边一靠:“没事,我就请你们帮一个小忙,出去之后,想办法通知一下我男人,我被关在这里。到时候,他一定重重酬谢!”

我连连点头,忙说:“不用客气,这个忙我们能帮,你再坚持几天。”

钱麻子也说:“举手之劳,应该的,不用什么酬谢。”

“小刀,你刚才说是活阎王手下的小崽子?”

钱麻子一听,嘿嘿笑了:“你咋啥事都往活阎王身上推,跟三镖学的吧?”

我还没说话,曹小梅忽然双手握住铁栏杆,圆睁着两眼问:“三镖?就是高高大大,头发整天捯饬的油光发亮的那个三镖?”

“哎哟,曹大姐,你认识三镖啊?”

曹小梅头一低,又整了整头发:“以前见过,也不是很熟。”

我笑了:“三镖有事儿,暂时来不了,等我们出去见了他,会把这事儿告诉他的。”

“好的,那就好,多谢你们了!”

此时,钱麻子低声说:“曹大姐,我俩是偷偷下来的,怕被他们发现,该回去了。”

曹小梅点点头,盯着我的眼睛说:“小刀,拜托你了。”

“放心吧,你再忍几天。”

说罢,我和钱麻子与曹小梅告别,转身离开了。

回到上面之后,连水月已经有些着急了,让我们赶紧跟在她后面,先回去再说。

院墙上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说实话,这里还不如一般的地主大院防守严密。我只能猜想,这是马大鼻子的重要据点,没有别的绺子敢来惹事。

我们一路回到屋里,钱麻子从窗户缝隙看看外面,没人注意我们。

连水月喝了杯茶:“里面有啥,又是金镏子啊?”

钱麻子连连摇头:“金镏子没有,三八大盖倒是不少。”

“你俩没见过枪啊?”

“那不是,里面还有个红票。”

连水月一听,点了点头:“秧子房啊!”

我忙说:“就是,里面关着一个女人,叫啥来着?”

钱麻子笑道:“曹小梅,青龙山战四海的媳妇,真没想到,她能被马大鼻子抓到这里。”

我赶紧说:“水月,你说巧不巧,她还认识三镖呢!”

“三镖是英雄好汉,认识他的人多,也不奇怪。”

钱麻子摆弄起烟枪,可能因为今晚没找到好东西,有些不太高兴。

我脱了鞋,盘腿往炕上一坐,笑道:“老钱,咱俩喝一壶?”

我俩刚把酒倒上,忽然听到外面几声鹞子叫,紧接着砰砰砰的三声枪响,钱麻子半杯酒都洒在了桌子上。

连水月赶紧把窗户打开一条缝,仔细看着外面。

我连鞋也顾不上穿,赶紧过去低声说:“咋了,马大鼻子来了?”

钱麻子往炕上一趴:“咋办,咋办?小刀,咱赶紧走吧。”

我正想说话,院墙上的炮手开枪了,噼里啪啦一阵乱打,很快就平静下来。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钱麻子这才爬起来,骂道:“哪个兔崽子乱放枪,吓死我了。”

我见连水月如此淡定,心想她可能早就料到了什么,于是问:“水月,到底咋回事?”

就见她抓起我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坐在了炕上。

“现在可以告诉你俩,我和三镖的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