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没想到他搞偷袭,说好去公司,转头就杀来了白家,指腹摩挲拐杖,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温行渊那句“白笙带辰辰去外地玩了”是当着他面讲的,他记得。
原以为能瞒上一阵子,谁知这么快就露馅了。
现在怎么答?推翻之前的言论,说白笙带辰辰回来了?那晏礼要是问白笙在哪,提出想见她怎么办?
老爷子风云一生,从未如此纠结。
晏礼最恨有人骗他,何况是爷爷、舅舅,这两个他最亲的长辈联合在一起。
白笙如今还躺在IcU。晏礼前脚跟她吵架,说了那么伤人的话,那女娃后脚不要自己的命,也要保他,让他活下去。
她撑过这一关还好,万一没撑过去,晏礼知道真相,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正因为太了解孙子,老爷子才不敢想。
白笙在晏礼心中的分量有多重,旁人可能都无法想象。他自己一定早就意识到了,只是赌气,不承认罢了。
老爷子看着他,心底五味杂陈。
沈晏礼道:“您为什么不说话?”
老爷子不是不想说,而是没话说。
晏礼来白家,证明已经起了疑心。他要怎样才能把话题绕过去,并且打消孙子的疑虑呢?
正当他满腔愁绪之时,霍兰汐淡定开口:“沈先生登门,似乎不是来寻老爷子的。有别的事吗?”
沈晏礼稍稍沉默,凤眸清寂。看表情,好像有点犹豫,“我找她。”
霍兰汐微笑:“ta是谁?”
沈晏礼眼皮微垂,又犹豫了下,这才说:“……白小姐。”
霍兰汐举止优雅地拎起茶壶,往她和沈老爷子的茶杯里添了热水,勾唇,“家里有两位白小姐,先生找谁?”
“白笙。”
霍兰汐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送到嘴边,十分从容地说:“笙笙不在,先生改日再来吧。”
沈晏礼抿唇,“她去哪了?”
霍兰汐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去哪了?当然是为救你这个男人,躺进了IcU。
即便老爷子就在旁边,她话语中的敌意也毫不掩饰,“沈先生,我女儿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打听她的下落呢?”
一番话,堵得沈晏礼哑口无言。
白笙在哪跟他没关系,他一个外人,管不着,没身份,也没立场去打听。
但他既然说出口了,就没打算放弃,“她什么时候回来?我等。”
霍兰汐冷笑,等?
她女儿情况危急,医院传来消息,短短两天抢救了三次。如果回不来怎么办?你拿什么等?
白翊夫妻虽不知他们五年前那段往事,却知道女儿喜欢沈晏礼,一直在追他。
但沈晏礼态度冷漠,不仅不给笙笙好脸色,还三天两头让她伤心。
——女儿时常情绪低落,虽然嘴上不说,做父母的多少能猜到一点。
事已至今,笙笙为了他,几乎把命搭上,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他知道主动找她女儿,早干什么去了?
霍兰汐越想越气。
可老爷子态度诚恳,这些天日日携礼登门。女儿出事毕竟与他无关,霍兰汐也不好当着老人家的面发作,生生把这口气憋了回去。
檀春小筑失火,沈晏礼蒙在鼓里,尚不知情,这事老爷子跟霍兰汐讲了。
看在两家的情谊上,霍兰汐再不爽,也没点破,“笙笙玩尽兴了就回。具体什么时候,我不知道。先生请回吧。”
虽然老爷子很想帮他孙子,但他帮不了。
只要她稍有动作,霍兰汐的眼神就刀过来了。这女人在笑,可那笑容里都是明晃晃的警告。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闭嘴装鹌鹑了。
孙子之前的态度兴许是有些过分,但同为男人,他可以理解。
实不相瞒,老爷子三天前才知道白笙有个儿子,都四岁了,没有爹。白家一直没向外界公开,白翊也不告诉他。
晏礼不理白笙,八成因为这个。他肯定早就知道了。
一个男人,被初恋莫名其妙地甩了,时隔五年,还要接受初恋和别人生的孩子。这太冤了,换谁都会有脾气。
这事白家做得不地道。老爷子当时人都傻了,没想到白翊闷声憋了个这么大的。
说没在心里谴责这位老友,那太假了。
但人家女儿保住他孙子,相当于也救了他的命。
就冲这一点,老爷子可以包容白笙现有的一切。她跟晏礼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霍兰汐叫他走,沈晏礼不想走,留下来又没理由。
他将目光投向爷爷。
老爷子没看见,不知道,喝茶中,勿扰。
殊不知,正是两人冷淡疏离、爱莫能助的表现,进一步加深了沈晏礼内心的怀疑。
他不动声色,对两位长辈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刚出白家大门,他就拨通了秘书的电话。
姚秘书对自家先生非常信任,没有任何迟疑,放下手头的工作,立刻赶来见沈晏礼。
谁知,刚碰面,沈晏礼便要走了他的手机,冷白指尖长按边缘键,一声震动后,扔到车后座。
秘书知道自己手机被沈晏礼关机了,疑惑涌上心头,“先生,您这是?”
沈晏礼先发制人,偏头,凤眸一点寒芒,冷声道:“姚璟池,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秘书一惊。
先生从来不喊他全名,就这一处细节,压迫感已经满了。
他知道沈晏礼向来敏锐,应该是察觉了什么。
但老爷子和温先生严词明令,不能让先生知晓檀春小筑失火,尤其白小姐躺在IcU,生死未卜。
秘书勉强定下心神。
先生那句话也许在试探他,他若全盘托出,岂不是不打自招?
“您指的是什么事?”他微笑。
沈晏礼哪里看不出他那点心思。
——在他身边待久了,八面玲珑,反过来试探他。
“从明天起,你去温家。”
秘书瞳孔骤缩,这是要开除他,赶他走?
温家……先生已经知道了?
不。先生反应太淡定,不慌不忙的,他一定不知道白小姐在IcU,否则早就去医院了,哪有功夫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