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火灾,如何谋划,如何实施,都被顾泽交代得清清楚楚。
沈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檀春小筑那场事故,那场同时惊动沈家、白家、温家的大火,竟然是……是小雪和顾泽放的?
顾泽笑他:“哟,呆了啊?没想到陆雪容是个心狠手辣,满怀算计的野心家?”
沈耀看着他,没说话。
陆雪容静坐一旁,暗中观察沈耀的反应,全程没出声,并不在乎顾泽怎样评价她。
办公室内沉寂了大概一分钟。
顾泽似乎躺够了,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戴上口罩和鸭舌帽,一语不发地往大门那走。
“你去哪?”陆雪容叫住他。
顾泽没回头,手搭在门把手上,冷笑,“我还能去哪?回家等死。”
陆雪容站起来,踩着高跟鞋,走出两步,平静开口:“我没说不救你,也没说不救顾家。”
顾泽轻嗤一声,“你是怕我把录音和印有你们家徽的文件交给沈晏礼吧?”
陆雪容望着他背影,一字一顿地说:“录音,我已经找到了。”
闻言,顾泽猛地转过来,“你找到了?”
陆雪容道:“你已经没有可以威胁我的东西了。”
顾泽惊讶的表情只持续了一会儿,随后恢复如初,单手抱胸,懒懒地靠在门上,勾唇:“找到又怎样?陆雪容,你也太天真了。”
“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不会以为我只保留了一份吧?”
陆雪容的性子,怎会允许自己受制于人?
早知她定明察暗访,寻那录音的下落。顾泽提前做好准备,将录音拷贝了好几份,存放在不同的地方。
沈耀偏头,望向这边。
听到录音不止一份,陆雪容神色没什么波澜,倒有些漫不经心,“那么,你留了多少份备用?”
顾泽冷声道:“无可奉告。”
他可是把所有能储存声音的工具都用上了,来来回回,少说也有三十多份吧?
呵,陆雪容找到一份,他还有一堆!
顾泽神情得意。
陆雪容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返回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放到桌上。
片刻后,电脑、手机、录音笔等物品,大大小小,几乎堆满了桌子。
她手指敲着桌面,看顾泽:“来。你数数,和你备份的是不是一样多?”
顾泽脸色煞白。
那桌上摆得每一样东西,他都无比熟悉。
陆雪容是怎么找到的?
之前沈耀还不相信,妻子能做出那般胆大妄为的事。
如今见陆雪容轻松逆转了局势,他不得不承认,他一点也不了解枕边人。
结婚三年,沈耀只知妻子志气高,事业心强,却不曾想,她的野心已经膨胀到这种地步。
烧死沈晏礼……她想吞掉沈家吗?
沈耀低头,忍不住心惊。
陆雪容拿起一支录音笔,在指尖转了转,睫毛盖住眸底。
如今沈耀已然知道,失火之事,她是幕后主使,陆雪容也不避讳了,当着他的面,跟顾泽把账算清楚。
“知道沈晏礼为什么捡回了一条命吗?”她慢条斯理地问。
顾泽额角冷汗直流,“为……为什么?”
“因为你。”陆雪容看他,眸光幽冷,“我怎么交代你的?白笙无所谓,除掉沈晏礼才是最终目标。可你偏要把那个女人引过去,毁了我整个计划!”
她派人打听过,大火燃起时,沈晏礼已经喝下药酒,不省人事。
如果不是白笙在里面,他不被烧死也被呛死了,能活到现在?
这帮废物,叫他们把休息室里可用于火灾自救的东西都拿走,逃生面具那么大的物件,居然也能漏掉。
还有那杯酒。
酒里混合的药粉,一旦进入人体,消解速度极快,基本检测不出来。倘若只是与酒融合,随便测测就出来了。
这么重要的物证,他们离开时竟不知带走吗?
平白露了马脚,给温行渊提供调查方向。
听陆雪容列举完他们此次行动的所有疏漏,顾泽恍然,哑口无言。
没带走那杯酒,是他掉以轻心。可他哪知道那名手下漏掉了逃生面具?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顾泽拳头有些颤抖。
良久,他抬起头,咬牙问:“面具只有一副。白笙让给沈晏礼戴,她自己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也活下来了?”
陆雪容冷哼,“她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听说是不行了。你满意了?”
顾泽当然满意。
五年了,他每天做梦都巴不得白笙去死!
若不是她,他能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当初在Y大看上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顾泽眼神冰冷,嘴角勾起一抹笑,“无所谓,她死了我高兴。你的目标没达成,我的目标达成了。”
他伸个懒腰,姿态放松,慢悠悠地道:“陆雪容,我这本来就是局烂棋。我也知道我脑子笨,没你精明,没你会算计。被你利用,本少爷认了。”
他张开双臂,懒得再斗,斗也斗不赢:“接下来,你们爱怎么对付我,就怎么对付我。都可以。随便来。我穷途末路,也不怕你们做什么了。”
顾泽微微一笑,保持这个姿势退到门边,推开门出去了。
陆雪容有时候真不明白,怎么有人刀架脖子上了,还这么狂,还以为自己是昔日万人之上,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败了就是败了,该求饶便求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种境地,他哪来的傲气?
陆雪容微微拧眉。
顾泽走了,办公室就剩夫妻两人。
沉默了好一阵,陆雪容坐到椅子上,率先开口:“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沈耀道:“你胆子太大了。”
连他父亲都不敢招惹沈晏礼,她竟然放火烧他。
陆雪容托着下巴,弯唇,“是,我胆子特别大。你要向你的家人揭发我吗?”
沈耀皱眉,“如果爷爷知道,他不会再让你留在沈家,还会送你去坐牢。”
看他没有直言,而是回避,陆雪容便料定,沈耀会站在她这边。
这男人真笨,有种和顾泽不一样的蠢。
陆雪容唇角微勾,瞧着他,“你舍得我坐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