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瞳孔微微放大，神情似恍惚又似茫然，朝院子里看了片刻，才迈开几乎僵直的双腿，慢吞吞走进去。
路面干净得没有一丝积雪，腊月梅花开得正艳，枝头悬挂几串风铃。她走近时，恰好有风吹过，叮铃铃一阵空灵细响。
前头凉亭下，一道身影背对她，讲着流利的法语，正和什么人打电话。
他发音极标准，一句一句，清沉低缓的声调娓娓道来，似藏着钩子。
白笙没有靠近，站在一树梅花下，远远望着他，头顶风铃响个不停。
许是这声音太过吵闹，惊动了凉亭里的人。
他举着手机，不经意地回眸一望，像是愣住了，话音戛然而止。
白笙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声若擂鼓。好像在嘲笑她五年的努力，因为对方遥遥望过来的一眼，崩塌失陷，前功尽弃。
突然了后文，手机那头的外国人士表示疑惑：“qu'est-ce qu'il y a ?（怎么了？）”
沈晏礼平静地收回目光。
白笙看他对着手机说了什么，随后挂断了电话，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神色冷淡，“你来这干什么？”
“我……来看看。”
沈晏礼稍稍瞥她一眼，一步也没停留，只在擦肩而过时，留下淡淡的一句：“没什么好看的，你走吧。”
有人拽住了他的衣服。
他侧身，低头看着只到自己肩膀的女人：“……”
她眼圈好像有点红。
白笙身高不够，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我……”她抓着他外衣，眼神是软的，睫毛轻颤，有好多话想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晏礼把衣服拿出来，“你想说什么？”
白笙不知道。
说什么？说五年前可能有误会，说我其实还想着你，念着你，想和你在一起？
白笙说不出口。
沈晏礼道：“没话讲，那就走。”
白笙犹豫纠结了那么久，来都来了，怎么可能这样就走？
“我有话讲。”她道。
“说。”
白笙抬头，望着他眼睛，“我可以再追你一次吗？”
沈晏礼罕见地停顿了两秒，问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白笙知道，她也紧张，拇指指甲掐着食指，都掐出印了。
“我想再追你一次。”
七个字，仿佛耗光了她所有力气，心脏一下下撞击胸膛，前所未有的忐忑。
沈晏礼说：“你有儿子了。”
白笙陷入沉默。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都无法想象，当时自己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厚颜无耻地说出：“孩子爹死了。”这种硬控两人数十秒的话。
没办法，她迫切想抓住这次机会，表达自己的意愿，有些内容又不能说，只能捡不在保密范围内的。
“所以，你又想起我了？”沈晏礼抬手，帮她整理了围巾，动作温柔细腻，说出来的话，却一字一句都刺进白笙的心，“我就这么不值钱，你需要的时候捡回来，没用了就扔掉。”
“不是的。”白笙摇头。
她抓着沈晏礼的一根手指，很认真很认真地说：“你最值钱了。”
沈晏礼不想跟她说话，转身走了。
白笙拦在他前面，“我的意思是，我最喜欢你了。”
她看过的偶像剧屈指可数，也不会讲能叫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辰辰的事迟早会真相大白，当务之急，先把人码住！
沈晏礼目视前方，看都不看她。
白笙接着道：“沈教授，我想你了五年。”
沈晏礼停下来，睨她一眼，俯首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啊？”
白笙嘴巴微张，被他惊到了，杵在原地，红晕渐渐升起，从脖子蔓延到耳根。
她走神的功夫，沈晏礼已经进了屋，准备关门。
白笙一个闪身，双手扒住门框，不让他关，“等等，你再听我说最后一句话，说完我马上走！”
沈晏礼没动。
白笙轻轻抿了下唇，“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沈晏礼看着她，“没有。”
白笙又问：“前天微博上关于我的帖子和视频，是不是你全网清空的？”
“不是。”沈晏礼关门。
＊
白嫣又一部新剧杀青，回到家，进门刚准备坐下休息，就看见白笙候在桌前，跷着腿，冲她勾唇。
金丝眼镜下，一双杏眸锋芒刺骨。
白嫣预感不对，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门“砰”一下关上，吓得她浑身一颤。
回过神来跑去推门，没推开。
白嫣定了定神，转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笙看她，“我为什么把门关起来跟你说话，你心里没点数吗？”
白嫣不说话，靠着门，看样子是打算装糊涂。
没关系，白笙不着急。
她悠闲地托着下巴，把玩桌上的青花盏，漫不经心说：“姐姐，你就这么嫌弃我的学历？”
屋内隔绝外界光线，显得昏暗，气氛也压抑起来。
白嫣身上有股子柔弱气质，巴掌脸，大眼睛，稍微露出一点受伤的神情，就能让人萌生出保护欲，“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嫌弃你？”
白笙不答，拎起紫砂壶，给她倒了一杯水，“过来。”
很平淡的语气，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像命令。
白嫣印象中，白笙属于文静乖乖女那挂的。此时见她身上与白翊如出一辙的上位者的气势，印象全颠覆，不免心惊。
她慢慢走过去。
白笙看她干站着不动，朝对面的椅子一抬下巴，“坐吧。”
白嫣坐下。
白笙直起身，将桌上事先准备好的资料推给她。
白嫣翻开，才看了两行，手腕控制不住地发抖，一张脸花容失色。
她匿名给微博大V爆料，匿名买水军的截图……
这不可能，白笙怎么有能力弄到这些？
难道……难道爸妈已经知道了！？
惊恐一寸寸在面上蔓延，白嫣嘴唇发白。
白笙挨着桌子，低头，无聊地转茶杯玩，淡淡说：“慌什么，爸爸和母亲还不知道。”
白嫣紧捏着资料，“你想怎么样？”
白笙看了眼她发抖的手腕，杏眸漆黑，“有胆子害我，就这点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