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残梦。
姜萌心绪大动,浑身汗津津从梦魇中醒来。
“梦都是反的,梦都是反的……”
她嘴里不断重复着,似乎唯有这样,方能安抚住那颗害怕到一阵阵收缩的心脏。
昨晚,她梦到君尧追击敌人时,因为保护战友被一枪击中要害,当场没了声息。
过程太快,结果太恐怖,竟是吓的她直接从噩梦中醒来。
粗喘的呼吸一下下回响在室内,姜萌佝偻着上半身,头颅垂的极低,头发湿漉漉贴在头皮上,仿佛才从水里被打捞起。
过了许久,她抬头望向窗户,朦胧的朝阳穿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下一缕洒在床尾。
“该六点了吧?”
姜萌轻声问出,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查看。
“六点过五分。”
她挪动发僵的腿脚下地,拿上铁皮桶和换洗衣服打算去洗个澡冷静冷静。
一桶温水从头淋到脚,汗湿被冲掉,身体上的不适解除,姜萌的状态稍微好上些许。
她木着脸把脏衣服洗干净晾好,回到屋里再看时间,也不过六点三十九分。
不想在家里待着,太过狭窄的空间会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变窄。
姜萌干脆推上自行车,一路踩去国营饭店买了两份早餐,然后窝在设计部的入口处守株待兔。
她太担心了,脑子也是木木的,只知道不管君尧安危与否,联系自己的途径都会是主任办公室里的那台座机。
味如嚼蜡啃完一顿包子,左等右等,终于在八点过一分等到姗姗来迟的徐有霖。
姜萌一个猛子起身,喊的特别大声。
“主任,你终于来了。”
徐有霖下意识后退两步,伸手阻止她靠近:“小姜同志,你有事?”
“有。”
姜萌严肃脸,眸中有着大大的期盼:“主任,君尧有没有打电话过来?”
徐有霖的脸跟着变得严肃,脚步加快,伸手一招呼,简洁明了。
“走,去办公室再说。”
不在人前暴露他们的关系,是徐有霖和君尧两口子共同的默契。
而现在,能让小姜不管不顾当着众人的面问出君尧,那肯定是他表弟出了大事。
门一关,来不及落座,徐有霖语气快速且急切问出口:“君尧出了什么事情?”
“呸呸,他没有出事……不,也不对,是我梦到他出事了……”
姜萌抢白一大通,说的颠三倒四。
徐有霖耐心听着,慢慢理顺事情原由,顿时身体一松,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随即便是哭笑不得。
“你啊你……”
新婚夫妻,年轻男女,军嫂,三重身份叠加,纵使徐有霖跟着被吓个半死,也不忍心责怪她。
“都说关心则乱,弟妹你就是太担心君尧了,放宽心,他是好几年的老兵了,做事有分寸。”
他没讲的是,无事莫要瞎担心,有事你担心也没用。
当年,他母亲为父亲忧心忡忡的场景历历在目,这也是他成年后坚决不从军的原因。
母亲性格软,好不容易熬完父亲的担忧期,再来一个他,想来这辈子足够苦。
但是姜萌不一样,她性子坚韧,有主见,是具备当军嫂的条件。
想到此,徐有霖眉头微蹙,说的话也变得强硬两分。
“我以为你是做好准备才答应和君尧结婚,你得尽快调整过来,长此以往于你不利,于君尧同样不利。”
“我明白,但我现在做不到,有霖哥,要是有君尧的消息,麻烦你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徐有霖重重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嗯了声,没有再多嘴。
出了门的姜萌,连做几个深呼吸,又抹了把脸,力求将状态调整到最好。
微笑着走回办公室,白天的她一派从容淡然,面上全看不出半点夜晚的惆怅忧愁。
梁田已经来了,许是听说过她今早的失控,关心问道:“小姜,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嫂子关心。”
“你没事就好。”
梁田唠唠叨叨大发感慨:“我就说你不能有事,你还是稳得住,我刚刚嫁给李建设那会,知道他要出任务,愁的饭都吃不下。”
姜萌闻言,面部垮了下来,露出满脸苦涩。
“嫂子,我哪里是不担心,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唉……我是不想让你们看出来。”
“就说呢……”
梁田恍然,再细观她的面色,眼圈底下可不是有一块厚厚的阴影。
还是个小姑娘啊,成亲以来自家男人头回出任务,那心里指不定怎么牵肠挂肚。
再联想当年的自己,梁田心软的一塌糊涂,温声细语宽慰着姜萌。
“你也别太担心,因为担心也没用,他们当兵的身不由己,任务一来就得出发,我们得习惯。”
“小姜啊,嫂子是过来人,你听我一句劝,你必须调节好自己的心态,现在做不到就慢慢来。”
姜萌唇瓣相抿,抿出一个笑容,轻轻地“嗯”出声。
“嫂子,我有努力让自己忙起来,忙起来就没时间去东想西想。”
“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梁田听得心酸,军嫂从来没有那么好做,个中滋味,她最是有发言权。
三个孩子的成长路上,李建设除了将他们带来世间,各个阶段都是缺席状态。
你要问她怨不怨,恼不恼恨,答案是怨且恼恨!
可是有什么办法,心路历程起起伏伏,最后只能含泪选择理解他。
“小姜呐,军嫂不好做,但身为军人的他们保家卫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身为他们背后的女人,我们得努力撑起来一片天,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姜萌听入耳里,记在心里,感动在行为上。
掏出那份忘记给徐主任的早餐,放到隔壁桌上。
“梁嫂子,谢谢你的宽慰,我会慢慢消化负面情绪,作为谢礼,请你吃早餐。”
梁田本想说都是应该的,眼瞅着姜萌坚持的态度,她没有再推拒,欣然接受。
“行,那我今天走运,白捞你一顿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