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中午，姜萌再次悄摸摸玩失踪。
她脚步轻快来到停车坪，刚解开锁链，打算推车离开，就听到一声高亢的愤怒。
声音还挺熟悉，正是被自家大哥喊走的林绮丽。
八卦送上门给她听，不听是不是对不起这么好的天时地利？
“林意安，你到底想干嘛啊？这些年为了钱岁安过得跟个苦行僧似的，我都不稀得说你。
结果咧，人家该结婚结婚，该生娃生娃，丝毫没有想起你这号人。”
“小妹，我……”
林意安试图插话，可惜都被他妹妹的大嗓门给盖过去。
“好，现在她落难了，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凑上去接手？
你就没有想过，娶这种女人进门，我们这些家人该何等膈应？
是不是我和爸妈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钱岁安？”
“你先冷静！”
“我没法子冷静，我现在气都快气死了。”
林绮丽说完，气呼呼背过身子，不想看到她哥那张脸。
林意安抬手按在妹妹脑袋上，任她左摇右晃，就是倔强按着不肯掉下去。
“小妹，你信我，我真没有再和岁安重修于好的意思，我还不至于那般下贱。”
听出哥哥话里的认真和讥讽，林绮丽猛地转回去，双眼就跟两个探照灯似的审视他。
“你说真的？那你为什么向徐主任推荐她来设计部？”
林意安笑容苦涩：“我心里的岁安一直停留在四年前，南京大学的校园里，我们彼此欣赏对方的才华横溢。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是他的未婚夫。
四年啊，这四年我辗转反侧，想她入骨，可终究我们之间的那段情，于她而言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林绮丽没有说话，双手环抱，就这么冷冷注视着他。
想骂他活该，可这是亲哥，只能一忍再忍。
“我需要和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也要将我心里的这段感情拔除干净，否则我不管和谁成家，于她又何其不公平。”
“你这个说法我很赞成，可我还是那句话，你为什么要推荐她来设计部？”
“那段情对我而言根深蒂固，难道我就能凭空拔除吗？”
林意安声音乍然拔高，但很快，他又压回情绪。
“我需要日日瞧着如今的她，去覆盖住我心里的那个她。”
林绮丽仍旧有犹豫：“你怎么确定覆盖过后不是更进一步而是忘却。”
林意安含笑揉揉妹妹的发顶：“你信我这回，哥哥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姜萌听到这里，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她踩上车快速离开。
自行车发出动静，引得兄妹俩视线齐齐望过去。
“是姜萌。”
林意安没有在意：“放心，她不会随便嚼人舌根。”
事实上，林意安认为姜萌压根懒得说出去，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漠然，万事万物皆不入她心。
姜萌路过第二个路口时，下意识扫了眼，果不其然在电线杆子旁边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踩着车溜过去，停到君尧面前：“不是说国营饭店碰面么？”
“姜同志，我出发时才想起没有自行车。”
君尧笑容里带着恰如其分的歉然，他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说出拒绝李钦借车这回事。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他这回来怀市，可是找李团还有秦政委取过经。
李团说了，追媳妇就是不能要脸，尤其像他们这种聚少离多的，每一次见面机会都得牢牢把握好，反正死缠烂打就完了。
秦政委意见略有不同，他认为得投其所好，人家缺什么咱们就给什么，要攻心为上。
君尧经过总结，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脸皮要厚，在死缠烂打的同时攻心为上。
“那你来骑车。”
姜萌半点不矫情，自动退到后车座上坐着。
“好。”君尧不喜多话，他总是做在前头。
两人一路上聊着这次的怀市动荡。
“于叔这回该升了！”
“孙局呢？”
“他后台比较硬，调去革委会接替余量海那个位置。”
其实，副主任的位置也是李家和余家一心求稳，看不太上，这才让他活动成功。
“余量海会怎么处理？能说吗？不能说就算了。”
君尧避重就轻：“他手里有不少条人命。”
“哦！！”她明白了，这是留不得。
国营饭店永远这般热闹，尽管大家工资都算不得高，但也没见这里什么时候少过人。
车子还没停稳，姜萌利索跃到地上，让君尧独自去停车。
她正准备进门，被人从身后撞开：“好狗不挡道啊。”
姜萌站稳后，微笑着拍拍衣摆，然后不动声色上前，抬脚往边上一伸。
急匆匆的女人脚下一绊，瞬间摔个大马趴，而这个时候姜萌已经进入饭店。
她就着余光去瞧，发现是个熟人，正是许久不曾作妖的白素秋。
“果然抖起来了啊！”
“谁抖起来了？”君尧靠近她，问的极其自然。
“孙主任那大儿媳妇。”
君尧心里过了遍人物关系，了然过来：“哦，那位啊，抖不起来的。”
姜萌一想也是，白家其实不厉害，全靠姻亲撑着，这一次动荡直接废掉两家。
而白素秋因为送弟弟下乡这事，早和娘家闹崩了，现在压根不愿拿正眼瞧他们。
娘家断了，至于婆家的话，更加没把她当一回事，她自己又立不起来。
“不讲她，我们去看看今天有什么好菜。”
姜萌心情很好朝着窗口挤过去，君尧紧跟其后，利用大块头护住她周身。
白素秋这一跤摔的挺惨，因为地面是青石板路，她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拖着一瘸一拐的右腿找到两个姐姐，她一屁股落座，再不想起身。
白素夏温温柔柔关心妹妹：“秋秋，你腿怎么回事？”
“别提了，倒霉呗，刚才在门口摔一跤。”
“多大的人了，下回走路小心些。”
白素秋不入心听着，敷衍点点脑袋。
白素春等两人说完，爆出一个大消息：“我下个星期去家具厂上班。”
“啊～”
白素秋嘴里的蚕豆掉落，她茫然眨眨眼，还有点云里雾里。
大姐不是才登报离婚吗？这么快工作变迁都找好门路了？
“大姐你好速度啊，我公公前两天还说你能力很强，说是要重用你。”
白素春轻蔑扯扯嘴角，又极快抚平，挂上得体微笑：“你帮我谢谢他，就说我这些年拼累了，现在想过两天安生日子。”
一个看不懂形势的蠢货，真当革委会那么好待，殊不知聪明的都在寻找退路。
“哦，好的。”
白素秋愣愣应下，转头询问白素夏：“那二姐你呢？”
“我啊，下个星期也要去糖厂上班了，苦水里泡久了，想必和糖打交道能愉快不少。”
白素夏这些年利用公爹的关系，将糖厂的交际面彻底给打开了，此时入职，莫说如鱼得水，起码日子挺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