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该死的绮念。
他的蛊,从来不是因齐鸢,而是因她……
或许,从很久之前,他被藏在密不透风的笼子里,远远隔着,惊鸿一瞥,她就像毒一样,渗进了他的心里。
赵曦缓缓睁开眼,眸底各种情绪交错而上,但最多的,是崩溃。
他怎么能爱上自己的妹妹?
太脏了,他……太脏了……
赵曦倏地收回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咯吱作响。
对赵缨,他既抗拒,又忍不住想……
夏日的天总是那般反复无常,白天还在烈焰翻滚,夜里却刮起了飓风,间或几道闷雷,簌簌的落叶声将所有气息掩盖,殿内愈显幽静,黑暗和静谧最能助长人心的恶,赵曦听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越来越沉。
没人发现的,没人发现的……
赵曦心跳得厉害,他起身,唇,朝着赵缨的额……眸子颤抖得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啊!”
突然一声尖叫,赵曦吓了一跳,白着脸朝门口看去,皇后带着婢女们正在那里,显然是目睹了一切,那声尖叫,许是哪个婢女发出来的。
见状,皇后反应得相当快,颤声叮嘱道,“谁要是把刚刚的事说出去,杀无赦!”
“奴婢遵旨,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都下去吧……”
皇后深深地盯了赵曦片刻,目光复杂至极,半晌,她给赵曦留了个眼色,然后转身走开。
赵曦敛眸,下颌绷得紧紧的,蓦地,紧绷的情绪如开闸的洪流,泄出,归于死一样的泥泞。
他临走之前,回头看了眼床上的赵缨,然后决绝地离开。
殿内,撤去了所有人,皇后不忍,但还是给了赵曦一耳光。
赵曦的脸被打歪了,他却突然轻笑,乖戾又不羁,眸底更是一闪而过一抹残厉,和他往日的恭谨有礼大相径庭,他随意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清浅又满不在意的态度,“母后都看到了?”
皇后眼前一黑,心脏有些疼,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她说不出难听的话,她切齿道,“她是你的亲妹妹!”
“那又如何?”
“曦儿?你疯了吗?”
赵曦的神色透着一股平静的疯狂,他眸光微红,目光没有落到皇后身上,却字字都是对她说的,“母后,我很清醒。何谓疯?非寻常之路,非寻常之法,所求所想也非常人为疯,我觉得我没疯。”
“哥哥爱妹妹,没有错,我只是比寻常哥哥多爱了一些,何谓错?您生了我俩,我俩本就是这世上最亲近之人,我爱她,视她为心中最重,有何错?”
赵曦的话像一颗颗钉子楔进皇后的心里,耳朵里,她难以承受,她真的不能承受,她试着冷静下来,苦口婆心地提醒,“你们有血缘,你这是乱伦!!你这般不顾人伦与那些牲畜有何差别?”
赵曦的神情蓦地凝滞,漆黑的眸底一瞬间溢满了绝望。
半晌,他自嘲的笑,眸底像要渗出血来,“母后,你这般话,魏琚也说过。”
“那些年,被他折磨践踏,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也骂我是畜生,比猪狗都不如。原本我不以为意,可现在我发现,他说的对,我就是猪狗都不如……”
皇后心跳漏了一拍,紧接着悔恨和愧疚如浪潮袭来,她上前,哭着将赵曦抱进怀里,哽咽道,“不是,我的曦儿不是……”
“你只是自小没有和缨儿在一起,混淆了亲情,你只是自小没人教你人间伦理,不是你的错,是母后的错,是母后把你丢了……”
赵曦痛苦地合上眼,泪从眼角泄出。
太不堪了,他原以为的仇恨,不过是想在他的妹妹前面争宠的手段,他原以为的报复,却最终报复在了他自己身上!
可他又何尝想要这种不堪?
从魏琚的笼子里出来,他一直是自卑的,茫然的,他怕被别人知道,他卑微的过去,他怕被人察觉他的异样,所以他一直用心学习,学习一切,用力融进这个人世,但他还是失败了,他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妹妹……
母子俩一时哭得难以自抑。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捧住赵曦的脸,痛心道,“曦儿,别再错下去了,母后会教你,会陪着你,你不用再害怕,再……”
赵曦却朝她缓缓摇了摇头,打断她,“母后,我试过了……”
皇后无力地放开了他,向后踉跄两步。
“母后,您可知儿臣幼年被魏琚下了一种名曰噬心的蛊,此蛊只要念及心上之人,便会噬心蚀骨,疼痛不息。”
“儿臣每念及妹妹之时,便会……肝肠寸断,过去不显,近日她恨我入骨,我每思及,心痛如绞。”
赵曦看向皇后,目光呆滞又绝望,“我试过了……可每次我想否认这种感觉的时候,都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这是何苦呢,我已经苦了半辈子,该纵容自己一些……”
“曦儿……”皇后痛心疾首,泣不成声,“你不能这样……”
赵曦却蓦地跪在了皇后身前,抱住了她的腰,祈求道,“母后,您就当没看到好不好,待父皇大行之后,儿臣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就这么一次,就这么一次……”
皇后狠心道,“曦儿,自始至终都是母后和你父皇欠了你,缨儿她不欠你的,我怎么能让她偿还?”
“嗬……”赵曦别开眼,无力道,“她不想还,也得还。”
他站起身,缓缓朝殿外走去,神色平静又坚决。
“事到如今,谁都拦不住我,母后,您也不行……”
“曦儿!!!”
赵曦连夜出了宫,回到了定王府。
翌日,建熙帝的身子情况突然急转直下,太医早便束手无策,只能仰赖灵童借力,赵子嬅像是被人教好了,重提借命一事,要至尊加冕,这次赵曦没有拒绝,也就是说,赵曦要定了这个储君之位……许是建熙帝求生欲望过于强烈,建熙帝下旨,三日后,将在金銮殿,宣读立嗣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