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朕的胎记是烫出来的!”
“好啊好啊,原来你是寿王的孽种!季斓这个贱人!”
“传旨,赵瑶混淆皇室血脉,攀篾当朝公主,即刻打入死牢,择日问斩!”
“谅其幼女有功,朕不与计较,都跪安吧!”
赵瑶如同傻了一般,任由侍卫将她拖走。
建熙帝浅浅申斥了胱贵妃几句,胱贵妃一哭,建熙帝就软了态度,任由胱贵妃搀着离开。
赵曦,赵缨,皇后从养心殿走出。
皇后觉得可惜,“哎,你母后我还没来得及大显身手呢,就完事了。怀安真是蠢,想要诬陷你,证人的嘴都没堵好,王婆居然反口了哈哈哈……”
赵缨却丝毫没有得胜的喜悦,她全程暗暗观察着赵曦,她发现,赵瑶失败之后,赵曦并未有任何挫败的神情,反而……像是意料之中。
赵缨蓦地顿住脚步。
“缨儿?”皇后问道。
赵缨脑中突地灵光乍现,坏了。
若此事背后果真是赵曦,他找到赵瑶之时,听了赵瑶的胎记说,必定会识破,这件事骗得了赵瑶,可骗不了赵曦。
赵曦可是她的亲哥哥!
那他既然知道是假的,为何还要……
他目的为何?
原本,这一计,她是用来诓上官澍的……
他不会也是……
正好此时,周继远远跑过来,瞧着赵曦大喊,“不好了殿下,上官澍闯宫了!”
轰!
赵缨的心猛然沉到了谷底。
然而这还没完,紧接着,一个禁卫又跑过来,脸上沾着血,赵缨见状眼前一黑,腿莫名的软了。
禁卫红着眼,有些怯,行完礼就要去见建熙帝,被皇后拦下询问,“发生了何事?”
禁卫低头,带着哭腔,旁边的周继见状也心中一慌。
就听禁卫道,“上官太师……死了。”
“缨儿!”赵缨瘫软在皇后怀里。
赵曦难以置信地抓住禁卫的衣领,“你说什么?”
“回王爷,上官太师他强行闯宫,被上官渚一箭穿胸,现在尸首就在神武门躺着……”
赵曦合眸,神情隐忍,似是压着怒火。
上官澍居然死了!
他攥着拳头,突然不敢去看身后的赵缨。
赵缨仿佛被人掐中了喉咙,一时天昏地暗,她艰难地喘着粗气,半晌,从喉咙里挤出尖锐的叫声,“我不信!”
说完,昏了过去。
赵缨被带回了坤宁宫。
等她醒来的时候,却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吓坏了皇后,她抱着赵缨,颤声道,“缨儿,你别吓母后……”
赵缨掀开被子下床,穿鞋,“母后,我刚刚好像听见上官澍来接我了,我要跟他回家……”
皇后沉痛道,“缨儿,他……死了。”
赵缨嗤笑,笑完却垂下头,簌簌地流着泪,像是流不尽似的,很快就淌湿了胸前的衣裳,她弱弱反驳,“他没死。”
皇后将她抱紧。
赵缨陡然失去了所有生气,她轻声呢喃,“母后,我不怪他了,我不怪他了,我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我真的不怪他了,我为什么要计较这些……他一定是怨我了,怨他对我这么好,我却还不原谅他……”
“我为什么要对他这么狠?”
“我连一个寿祝都不肯给他……母后,”赵缨噙着泪,悲痛欲绝,“是不是今年我没有祝他福寿安康,所以他才……啊啊啊啊啊!!!”
赵缨扬颈痛吼,“我为什么不说……我为什么不说……”她用力捶着胸口,她想把心掏出来,掏出来就不会疼了。
皇后心疼地抱住她,说不出节哀顺变的话,那些都太无力了,她只能一遍一遍告诉她,上官澍没怪她。
甚至,他是为她而死。
赵缨察觉出了不对劲,她问道,“母后,你什么意思?”
皇后叹了口气,复杂道,“你父皇已经将此事审完了,跟曦儿发了好大的脾气。气得你父皇差点儿驾崩!”
“曦儿……”皇后声音沉了,“他设计逼上官澍闯宫,意欲安他一个谋逆之罪,结果上官澍单人单骑,即便闯宫,谋逆大罪也是不成立的。”
赵缨一脸漠然地听着。
“但此事暴露了赵曦的用心,这其实也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上官澍的死。”
“赵曦解释,他并未想要他的命,结果……上官渚站出来,死死咬住……是受赵曦指使。”
“上官澍之死,你父皇……还是按了下来,让人偷偷把他的尸首,送回了镇国公府,只说他突然暴毙。”
片刻后,赵缨闯进御书房。
建熙帝正在写着什么,听见外面在吵,他抬头冷道,“让她进来!”
赵缨如游魂般走了进来,声音沙哑,“参见父皇。”
身子却是一动未动。
建熙帝拧眉,叹了口气,“这么晚了,你不在你母后宫里,在朕门口做什么?”
赵缨听着往日宠爱自己的父皇,这般冷漠的语气,心里未起多少波澜,反而想笑。
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这点疼,真的不算什么了。
见她唇角带笑,建熙帝的眉心愈发紧了。
许是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模样,不忍心了,建熙帝起身,劝道,“润之的事,你要看开些。”
“哈哈哈……”低哑的笑声从赵缨喉中传出,她骤然笑开,笑得身子都在抖。
伴着笑声,她的眸子越来越亮,里面的讽刺也愈深。
她和建熙帝毫不退缩的对视。
“父皇,我并非今日知晓帝王的冷酷无情,但我今日才算真正接受。”
“上官澍冤死在神武门,您为何草草处理,掩下此事,将他的尸首偷偷送回去?”
“您莫非也怕了?”
建熙帝眯眸盯着赵缨,讳莫如深,“朕怕什么!”
“怕什么?上官一族千年望族,树大根深,赵曦害死了他们的继承人,若此事传出去,门阀氏族会善罢甘休吗?”
“上官澍掌军多年,功高震主,若南域百万将士知道,他们的将军被赵曦杀了,会善罢甘休吗?”
“上官澍权倾朝野,并未有一丝错处,却被赵曦算计而死,满朝文武不会兔死狐悲吗?”
“上官澍为官多载,不说鞠躬尽瘁,也称得上 勤政爱民,一个声名威望俱在的好官,被冤杀,百姓又会如何?”
“父皇怕什么?我告诉您怕什么!”
“您怕您心爱的曦儿被他们问罪!您怕赵曦失了君威,失了民心,您怕亲手送到赵曦手中的江山不稳!”
“所以您不惜冤死上官澍,也要保住赵曦!”
“神武门之乱,死的只有我无辜的夫君,罪魁祸首却被人护了起来,护他那人,偏偏是我的父皇!”
“父皇,儿臣说的对不对?”
啪!
赵缨捂住火辣辣的脸,猩红着眼,看向建熙帝,目露凶狠。
建熙帝胸膛剧烈起伏着,盯了她半晌,冷声道,“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居然敢顶撞质问朕,是朕宠坏了你!”
赵缨梗着脖子,眸中潋滟的光焰愈甚,身上冷冽又强势的气势再也压不住,她站在这,和这天底下最尊贵最有权力的男人对峙,她非但一丝畏惧没有,反而遇强则强。
她恨不得把这一切都毁了!
此时此刻,她再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我放肆?我就是放肆的太晚了。”赵缨平静又冷漠。
她的余光蓦地瞥到了案上的一处明黄,莫名的,她走过去,低头看了眼,紧接着,讽刺一笑。
“自朕御极以来,虽不敢自谓能移风易俗、家给人足,上拟三代明圣之主,而欲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孜孜汲汲、小心敬慎,夙夜不遑,未尝少懈……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着皇后嫡……”
赵缨看向建熙帝,轻笑,“看来是儿臣妨碍了父皇写传位诏书了,要不儿臣替父皇写?”
赵缨喃喃自语,看起来疲惫至极,“着皇后嫡长子赵曦克承大统,继……呵。”
“父皇,我也想当皇帝,您为何就是不给我?”
“其实您也早就看上官澍不顺眼了吧?因为他挡了您的继承人的路。”
“我和他们差在哪里?”赵缨的指尖重重扣在诏书上,质问。
建熙帝合眸,长长呼出一口气,“承乾,你神志不清,朕看在你今夜受了刺激的份上,恕你大不敬之罪。”
“来人,将承乾公主送回公主府!”
吴永贵在门外守着,早就吓坏了,闻声立马进来,劝道,“公主跟奴婢走吧……”
赵缨却不理他,仍看着建熙帝,凄楚又悲凉,“父皇,您说啊,我到底差在哪了?”
她的声音染了哭腔,“既是您无心给我,那为何自小给了我希望?”
她一把将案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她沉冷又狠厉,像一只被激怒的兽,她切齿道,“您想要赵曦踩着我上位,休想!”
“父皇,儿臣半生顺着父皇的意,今日就要大不敬一回!”
“这皇位,儿臣要、定、了!”
“谁都不能挡我的路!”
说完,赵缨甩身离开。
吴永贵吓得已经手足无措了,他看了眼离去的赵缨,又看向建熙帝,声音颤抖,“皇上,公主她……她受的刺激太大,您别怪她……”
建熙帝始终沉着脸,闻声,他未作表示,只是迈着沉重的步子,上前弯腰,从地上的一片杂乱中找出明黄的诏书。
吴永贵上前,“皇上,奴婢帮您找……”
建熙帝朝他轻轻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