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孤魂野鬼不怕,寒风还是怕的。
还差一个窗户是漏的,他也没有被子,这样睡他刚闭眼就冻死了。
没办法,上官澍拿着他换下来的锦袍,堵了窗户,这才堪堪挡住寒风。
躺在僵硬的土炕上,上官澍这才感觉到了肚子饿,但是他非但没想着填饱肚子,还挺兴奋,饿瘦才好,饿瘦才好!
然而肚子饿,是睡不着的。
上官澍干脆起来数了数自己的铜板。
屋里太暗,他看不清。
于是走到院子,借着月光数铜板。
他活了三十三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铜板。
还挺新鲜。
一共八十九文,不知能买多少东西。
他打算做长期战斗,如是说来,他应该在置上几亩田,一头牛,一头能拉磨的驴,再养些猪啊鸡啊……
这些铜板应该够了吧?
唔,再买几头小羊羔。
粤儿那个小坏蛋虽然现在去找了赵缨,但是她肯定还会回来的,她回来就会知道她爹被赶出来了。
赵缨也会知道。
他如今潦倒的模样会一分不差的落在赵缨眼里。
她会开心些吧?
他已经不期盼她能心疼他了……
没关系,一步步来。
赵缨肯定不会留粤儿跟他一起受苦,但是粤儿要是执意留下呢,他总不能让粤儿真受苦吧?
买几只羊,又能产奶又能吃腿。
粤儿一定喜欢!
上官澍计划着,有了目标,就不像之前那般颓废了,天还没亮,他就下山去附近的镇子去买地买牲畜。
百般打听之下,他了解了,附近的良田都是张地主家的,他找到张地主家。
许是他的脸太过出挑,在默默无闻的镇子里显得鹤立鸡群,一向贪财狡猾的张地主也客气了些,觉着他莫不是哪个退隐的官员,来享田园之乐来了。
张地主问上官澍买多少亩,要种什么,会不会种,不会的话他可以找人教……
上官澍思量了下,还是先问了句,田地多少银子一亩。
张地主老实说,肥田五两,中等三两,最次等的一两……
(一两一百文,私设)
次等田种麦子一年两熟,且收成量只是肥田的一半。
说得上官澍想拔腿出去,找被他赶到不知哪里去了的廖牧,再拿些银子。
可是想法对想法,现实归现实。
上官澍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囊中羞涩的窘迫,说实话,脸烧红了。
灰溜溜地从张地主家出来,憨着一张俊脸又去问牲畜的价钱。
猪崽二两一只,羊羔五两,牛和驴就更贵了,毕竟既是肉畜又是生产力。
上官澍恨不得马上回去,将六部尚书和各地方大吏捆起来打一顿,这物价可跟他们折子里报上去的差远了!!
欺上瞒下,粉饰太平,岂有此理!
这些官做梦也想不到,官方民生数据作假被top三大领导知道了。
折子里的物价成本又低,卖价又高,农户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可如此看来,温饱都成问题了……
可是现在,上官澍想回去也不现实,他跑得太偏了,回去一趟不容易,又没有马……上官澍只能认命地回到自己的小破屋,饿着肚子,将自己的锦袍从窗户上拿下来,拿去当了。
得银二百两。
上官澍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诗中所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揣着银子去路边吃了碗清汤面,填填肚子,然后买些日常用品,桌椅板凳,糊窗户的纸,油灯,棉被,买了五亩肥田,三只鸡,一头驴,三只羊,一头牛,还有相关用具若干。
回去的时候,还剩三十文……能买三十个馒头。
小破屋简单收拾了下,勉强能住人。
今晚是除夕夜,上官澍想着赵缨,又emo了。
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让他失去妻子,失去孩子,孑然一身,还坐在深山老林里,残酒冷风作伴。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上官澍买了壶酒,但尝了一口,太难喝,于是干脆喝水,好在不远处又处清泉,水质甘甜。
院子里,男子对月惆怅。
这时,破门被敲响了。
上官澍拧眉看去。
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男……子?
不会是鬼吧?
上官澍心里竟激动了下,嘿,还没见过鬼咧。
上官澍起身走过去。
衡霖淡漠的瞳在看见上官澍的脸的时候,猛然一缩,猝然而逝。
但还是让上官澍捕捉到了,不过他也习惯了,荒山野岭,见到他的相貌,定是要惊奇一番的。
上官澍微不可察地看了下地上,有影子,不是鬼……
心里稍稍失望了许。
他淡声问,“你敲门干什么?”
衡霖深深地看着他,似乎在通过他看别人似的,闻言轻微颔首,“小仙乃玉芒山上一小庙的主人,此刻前来,是想化些斋饭……”
“说来惭愧,小仙已经三日未进水米了……”
上官澍挑眉,玉芒山有个仙庙他知道的,灵不灵他不知道,但是香火不是特别旺吗?怎么吃不饱饭?
上官澍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衡霖却不赞同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尘世所求小仙不能应允,就不能白享其供奉……”
“哦……”
不知是守原则还是太过刻板。
上官澍莫名觉得这句话很熟悉,这个场景很熟悉……
他也没纠结,侧过身,让衡霖能看到院子,直接了当道:“我不会做饭,有米有面,你要是会做,你烧火自己做吧!”
说完,上官澍回去坐下,继续喝水解愁。
衡霖漠然的脸有了些许裂痕。
自己做……
哎……
衡霖实在饿极了,只能听上官澍的,起火造饭。
半个时辰后,两碟炒野菜,摆在了上官澍的面前。
这位仙长人不错的咧,还给他也煮了份米饭。
他也不嫌菜色差,他可是吃过天竺饭菜的人!!
上官澍谢了下,坦然端起米饭吃了起来。
虽是落魄了,但吃相依旧优雅。
对面的衡霖亦如此。
二人不像是在吃粗茶淡饭,倒像是吃琼浆玉露般……
吃着吃着,衡霖突然抬头看了眼上官澍,冰冷没有温度的眸光一柔,竟像是怜爱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