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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韶在问案的时候,傅九、李天流、蝉衣与全书玉都支着耳朵在听。

听到命令,傅九立刻如猴子一般窜了出去。

李天流一个人应付不来,干脆去到了蝉衣身边帮忙。

蝉衣看他过来,则扔下手里的活计,快步到了陈韶身边。

傅九将马车驾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陈韶趁着这间隙吩咐:“蝉衣,你与李天流一组,全书玉,你来带张小姐。时辰不早,赶紧将大爷、大婶的案子登录完,好让他们早些回家。”

蝉衣上前扶起妇人,“我同公子一起去!”

李天流也默不作声地走了过来。

陈韶看两人一眼,又看大堂中候着的百姓一眼,平静而严厉道:“傅九跟着我就够了,你们留下!”

蝉衣不情不愿地松开妇人的手。

李天流看一看她,又看一眼妇人,不由分说道:“你跟着一起,我留下来。”

不等陈韶反驳,他又吩咐旁边的羽林卫:“去那几个园子把徐光给我叫回来。”

在蝉衣赞扬的目光中,他又抬手招来两个羽林卫吩咐:“多叫些兄弟,护好陈六公子!”

得了吩咐的羽林卫齐声应是。

陈韶见他安排妥当,也没有再拒绝,由着蝉衣重新扶起妇人后,温和道:“婶子,还我们走吧。”

妇人在陈韶说出要捉拿李大牛的时候,脑子就轰然一响,此后就啥也听不到了。被蝉衣扶着胳膊,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抬起双腿跟着她往外走去。

“大人,我也有冤情要报!”就在距离大门还有几步之遥时,突然有百姓急急开口。

“我也有!”

“我也有!”

又有三三两两的声音响起,还有朝着她们围堵之势。示意蝉衣带着妇人先走后,陈韶转过身,看着面带焦急与急迫的百姓,冷静道:“我知道大家都很着急,这样吧,状告文家、朱家、顾家、范家和戚家的大叔、大婶们依旧按照之前一样,先行登记。跟婶子一样,是为别的案子而来,如果大家不着急回家,可否麻烦大家稍等一二个时辰?等我处理完婶子的事,立刻回来解决各位的事。”

百姓们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在已知妇人的案情更紧急的情况下,又听她如此保证,都相继冷静下来。有一两个甚至喊着:“有大人的保证,我们就是等再久也愿意,大人赶紧去吧,不要着急,我们会一直等着大人回来!”

陈韶道过谢后,朝李天流道:“让人拿些凉席,再让人去厨房知会一声,让他们备些吃食送过来。”

李天流应下后,陈韶又向着百姓们揖一揖手,才转身出了大堂。

在去李大牛家的路上。

避开纷杂的吵闹之声后,陈韶再次问妇人:“婶子,还要劳烦您再给我说一说李大牛昨夜到家里来约您家那口子上山割蒲草的事。”

妇人握着蝉衣给她的茶杯,木然地看向她:“上山割蒲草?”

“是,”陈韶点头,语气也更温和了,“就从李大牛到您家后说的第一句开始,如果能将他是如何到您家,又是如何进的您家说一说,就更好了。”

妇人依旧木然道:“他,他就是走路来的。”

陈韶看她身子僵硬,显然是料到了最坏的结果,无声地叹上一声后,引导道:“他到您家时,您在做什么?”

“我在地坝里收拾前几日砍下来的柴火,那些柴火还是他砍的呢,早知道……”妇人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蝉衣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又出言安抚了她好一会儿,才让她止住哭声。

陈韶便继续引导,“那他过来,看到您在收拾柴火,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说了,说了……”妇人捶着脑袋好一会儿,才答道,“什么也没有说,就问我家那口子在不在。”

即便心中再有答案,听到这句话,陈韶的心底还是咯噔了一下。同蝉衣一起,又好言安抚她片刻,陈韶才继续问道:“他就问了您家那口子在不在,别的没有再问了吗?”

妇人眼含泪花,又想了一会儿,才答道:“他就问了我家那口子在不在?我说不在后,他就说还想约他明日上山割蒲草,既然不在,那他就先回去了。我等他走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我家那口子跟着他一起去卖草鞋,他都回来了,我家那口子也应该早到家了才对,就撵出去问他,他才说他们太阳还没有落山前就卖完鞋,然后一起回家了。我一听这话,人就软了,然后就是连滚带爬地追去了我娘家……”

妇人又将在大堂内说过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陈韶耐心地听着,并不打断。

如果说,之前在大堂听她说这些,是在听案子发生的背景。此时此刻,陈韶差不多就是在听案发的经过了。

原本至少该十日才上山割一回的蒲草,提前了五日已经很可疑,李大牛上门约割蒲草时,见到妇人的第一眼不是问‘孙强呢’,而是问‘孙强在不在家’那就更可疑了。

孙强在不在家的前提,必然是他知道对方不在家,而又不确定的一种试探性话术。

那他是怎么知道孙强不在家的呢?

哦,孙强就是妇人的那口子。

思绪间。

李大牛家的村子也到了。

村子里的多数人已经睡下。

李大牛也已经睡了。

只是没有睡着。

不是他不想睡着,而是只要他一闭眼,脑海中就会浮出孙强那张被他用石头砸烂的脸。

他不是有意要杀他,他只是想找他借点钱翻本,又不是不还他。可他倒好,好说歹说,甚至都给他下跪磕头了,他还是不借。他近来手气是不好,是输了很多钱,也欠了很多钱,但他有预感,他昨晚一定可以翻本!

虽然最后并没有翻本,但这不是他的错,是他的心情受了孙强的影响。

他以前连鸡鸭都没有怎么杀过,却一下子杀了个人,心里肯定会很慌。

就是这慌影响了他。

等他明日弄来钱,一定就可以翻本了。

李大牛翻了个身,带着无限的畅想,又闭上了眼睛。

孙强那张被砸烂了的脸又浮了出来。

李大牛赶紧睁开眼。

院子里似乎有什么动静,听着似乎是马蹄声,马蹄声越走越近,渐渐在他的门前停了下来。孙强变身厉鬼要来找他报仇了?李大牛吓得赶紧爬起来跳下床,朝着后门冲去。

唰。

带着寒光的长剑在他冲出后门的瞬间,没有任何征兆地直刺而来。

李大牛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一摊黄水也霎时从身下蔓延散开。

羽林卫冰冷道:“滚起来,到前面去!”

李大牛鬼哭狼嚎地在羽林卫的剑指下,从后门爬向前院。

“我家那口子呢,你把他藏到了哪里?”候在前院的妇人看到他,立时疯一般地朝他冲过去,啪一耳光狠狠扇过去后,又抓起他的头发逼问,“说,他在哪里,你把他藏到了哪里,赶紧还给我!”

李大牛吃痛地叫道:“我不知道,我没有杀他,人不是我杀的……”

一听杀字,妇人的双眼登时血红,又抓又挠,又踢又打地问道:“你个杀千刀的,他对你也不薄,你为何要杀他,为何要杀他,他有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要杀他……”

“不是我要杀他,是他不借我钱……”

“他不借你钱,你就杀他,你还有没有良心!”

任由妇人发泄一阵后,陈韶才让蝉衣上前去拦住她,逼问道:“他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