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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沐把此事应下了。

赵辙已经没了任何与陈嘉沐谈话的兴趣,他想赶紧走,最好马上能离开琉璃宫。这阴森充满花香气味的宫殿如同一个陷阱,轻而易举地将他抓住。

陈嘉沐也没有留他,她手臂一挥,笑着叫方彦送他。

方彦松开了手。

赵辙转身欲走,但很快就被方彦追赶上来,他袍子裤子层叠,但步伐快得像飘着,毫不费力。殿门推开,陈嘉沐的声音也跟上来:“不必关了。”

赵辙的手犹豫了一下。就这么一下,方彦突然由他身后走近了,在他侧后一步的距离紧紧地跟随,叫他没办法回头。

外头的天完全黑了。

院子里各处都点起灯,琉璃宫的灯,罩子也似是琉璃做的,蜡烛燃起来,透出来是蒙蒙一个圆球形状,就像四处散落着许多中秋的月亮,这样稀薄而昏黄的光底下,有低着头打扫的福之,给繁茂树叶修建枝干的寒梅,一个个都装一副没看见他们两个的样子,各做各的,非常安静。

太奇怪了。

赵辙越来越感到环境的诡异。

黑夜之中,人对周围的变化反应得异常迟钝,但有一个念头,突然闯到他脑海里来:抬头看看。

往天上看,厚厚积压着密不透风的云层,把一切天空都遮住了。天地之间宛若倒转粘合,互相逼迫,只留下窄窄的一线供人活动。

他们是,他也是,是随时随地可能被人相合的手指捏死的蝼蚁。

这样的震撼毫无根据地叫他的心跳加快。他想把方彦甩掉,然而甩不掉。方彦粘着他,贴着他,手里提着一盏宫灯,宛如被人拎着的一块会发光的石头,稳稳的,丝毫不动。他的脸颊身上,和光亮一起飘过来若有若无的花香气味,和陈嘉沐房间里的是一模一样的。

他先赵辙一步笑了:“走这样快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赵辙的笑容在脸上摇摇欲坠。

他和方彦贴得太近了。即使是在军中,要赤身裸体在同一条浅河里擦洗身体,男人与男人也是相隔很远,快速擦一下就结束了。赵辙从没和什么人靠得这样近过。方彦像浑身上下裹满了了满满的浆糊似的,甩也甩不掉,丢也丢不下,令人生厌的一块虎皮膏药,偏偏随着言语越靠越近,他几乎能看见方彦嘴里白森森的一排牙。

刚才陈嘉沐也是这样的感觉?

被压制着,操控着,寄生着。

因为他要走,所以陈嘉沐忙不迭地把这样的寄生物推到他身上来了。

他抿嘴,回道:“公公不必再送了。”

方彦缓慢地拉远两人的距离,但这一次,是走在他身侧了。赵辙都不必回头,就可以看见他宽大的袖口,腰带上系的骨碌碌一串珍珠。

方彦的手,在那串珍珠上拨弄一下。

跟着珍珠碰撞的清脆声一起响起来的,还有低沉的雷声。憋闷了许久的雨,终于在这个午夜毫不留情地下起来了。

方彦一去就没再回来,陈嘉沐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人影,寒梅去门口看了三次,都说宫道上没人。

自陈渡死后,这整座宫殿都像死了,没人是常事。陈嘉沐不再多等,叫落雪进屋侍候,让寒梅福之回厢房去睡。

她布置的时间很巧,那边落雪刚进殿门,雨声雷声随即就跟上来了。狂风也是这一瞬间起的。

落雪要关门,刚去推,就听见陈嘉沐说:“不必了,让我看一会。”

她便停住不动。

陈嘉沐迎着一下又一下的闪电,没了任何阻挡的光,凌厉的在天空上越过去,却像是放慢了摸她的脸颊。雨水被风吹到屋子里来,她起身往门前去,淋着稀薄的雨水,探出手,由着自己肩背上绕着的披帛被慢慢打湿。

落雪警惕地观察她。

她对陈嘉沐一直不太放心,公主喜欢装作没事的样子给她和寒梅看,但真正的病情,或许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在宫中见过几个待在冷宫的妃子,还有陈嘉沐的母亲。

她们要么是被终日的寂寞无望折磨精神,要么是因为陈渡的一句话,一道命令,清晰地认知到自己家族的没落。那点希望,也就随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