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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静下来了。

陈嘉沐听见慕容锦的呼吸声,平稳的,有规律,手臂的力道也放松下来。他的脸颊鼻梁还紧紧贴着她的肩膀,呼吸得鼻尖湿热。

陈嘉沐悄悄地把身子移出去。

她做得非常小心,但慕容锦还是半梦半醒地微微睁开眼,问她:“做什么去。”

陈嘉沐吓了一跳,柔声道:“去喝点水。”

她坐起来,慕容锦的手就跟过来,手臂枷锁一般横在她胯上,压她的腿,摸她的腰,不让她起床:“叫侍女给你送,外边凉。”

陈嘉沐一根一根掰他的手,更是温柔:“喝点水而已,我马上就回来。”

慕容锦在她腿上亲一口。好像在等。

陈嘉沐低头看他,只能看清他的眉眼,是非常浓重的黑色,衬托出他脸上的疤是十足的死肉,惨白惨白,像一条蛆虫,从他身体里钻出来了。

陈嘉沐俯下身,亲亲他的眼皮:“松手。”

慕容锦心满意足了。

陈嘉沐执着瓷壶给自己倒水,桌面是漆面的油亮,照出半个模模糊糊的镜面,弦月一样凛凛的冷光。

陈嘉沐的手,摸到那镜面上。

这里有一把小而锋利的刀。她见陈渡把玩过,平日就藏在这镜面后边。

过去的日子里,她不懂这东西是做什么的,但现在,她有点庆幸了。

就一次。她就用一次。

她把那把刀摸下来,攥在手里。故作镇定地,一步一步回到床边去。

慕容锦伸出一条胳膊招呼她:“来,外边又湿又冷,怎么还赤脚去喝水?”

陈嘉沐翻身上床,但慕容锦一秒都等不得。他把陈嘉沐连被带人卷到怀里,看着她,梳她的头发。

他说:“公主怎么一觉睡醒就改了性子?这么乖。”

他听见陈嘉沐的心跳声,特别响,越跳越快,吐出的气却是很冷的,声音也小:“我只是想通了。”

“你是注定要接过这座宫殿的。我也无处可去,谋个生路而已。至于做什么……”

她想抬头,但是被慕容锦按着,陈嘉沐一点都动不得。

她说:“你希望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吧。”

慕容锦摸她的后背,捏着她的颈子,感受她像被叼入口中的小动物一样,难耐恐惧的颤抖着。

是一具木偶,皮肤跟涂漆的木头一样滑凉,他只要能把控她的生死,就能掌握她的一切。

简直太舒服了。

这就是陈渡,这就是皇帝,这就是他从来没有的权力,而今,一切都攥进他的手里——其实与他做不做皇帝都无关,这是陈嘉沐自己选的,是她让他知道了以后要发生的一切,是她先想要归顺到他怀里的。

慕容锦感觉自己要先享受一下,这样短暂的温暖的宁静。

陈嘉沐或许也是这样想的。

她身体柔软,吐息温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手也跨过他的腰背,学他的样子,非常生涩地拍他的后背,慢慢向上,她将自己的吻送上来。

慕容锦笑了,低头和她亲吻,看她像个被进贡的舞姬,献上她认为他喜欢的东西。

她的手,来摸他的喉结。

慕容锦故意笑出声来,看她惊异地缩回手,又颤颤地摸上来。

好像是未经人事的一个女孩子,装得太像了,又装的太过了。慕容锦有点喜欢又有点厌恶,但她愿意装一装,演一演,他还是开心的。

她的胳膊,那样细且无力,勾着他的肩膀,能像抚摸一朵花一样轻柔摸他后背隆起的肌肉,却也能握紧了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他的侧颈。

陈嘉沐感到自己在无限地下坠,但在丧失感官的同时,她也瞥见了慕容锦的脸。

笑着的脸。

让人毛骨悚然的,狰狞的一张笑脸。

陈嘉沐睁开眼。

她浑身上下像被人打成泥重新塑造过了,疼痛难忍,几乎是一睁眼她就开始止不住地流泪。

好在面前不是慕容锦了,而是方彦,还在欣赏自己耳孔的那个方彦。

陈嘉沐一动,他的视线就移过来,飞快地拽下耳孔上穿过的坠子,道:“公主怎么醒……怎么哭了。”

他凑过来,伸出一双柴骨一般瘦长的手,捧着她的脸,去吻她的泪水,在烛火底下,那双眼睛难以言喻的漂亮。

陈嘉沐却顾不得许多。她去握他的手:“方彦,我要见陈清煜。”

方彦的笑容僵住了。

但很快,他又道:“公主,陈清煜他不会想见您……”

陈嘉沐说:“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你们马上就要走,我不会阻拦,但我要见他一面。”

“就当让我送送你们,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