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风和日丽的一天,唐铃一大早便拉着顾钦烽出宫游玩。
近来万国使节齐聚京城,她很想出去看看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
二人悠哉游哉地去往东江米巷,那是使节们下榻的地方。然而还没到巷子口,就听到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二人察觉到事态不妙,急忙循着声音飞驰而去。
此刻东江米巷内人头攒动,既有路过的京城百姓,也有身着异服的各国使节。
人群中,正有二人鏖战正酣。
一位是白衣老者,手执三尺青锋。虽春秋已高,剑法却丝毫不慢。出招四平八稳,一看就是内力精湛之人。
一位是黑衣武士,身长八尺三寸,在一众倭人中显得鹤立鸡群。一把倭刀凌厉无比,每一刀都蕴含劈波斩浪之力。
唐铃见是两个番邦人在打斗,立马高兴的两眼放光。她还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顾钦烽也没有出手制止,他想看看这二人究竟有多少斤两。
场外欢声雷动,场内刀剑纷乱。
那武士胜在年富力强,又有一腔怒气加持,进攻如狂风骤雨,竟一度把老者压的连连后退。
然而五十招后,老者的内力优势体现出来了。
只见武士大汗淋漓,招式也随之放缓。虽然刀法仍连绵不绝,却都是对风而斩,根本无法对老者产生威胁。
而那老者从容自若,无需费力便可将对手的招式一一化解。
对于场边的看客来说,二人似乎依旧难解难分。但在顾钦烽这种高手看来,这场比武已经分出胜负了。
忽而!老者剑风骤急,一剑刺向对手咽喉。此招快如掣电,势如霆击,完全没有收力的意思。
那黑衣武士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就在此时,顾钦烽飞身赶到,两把绝世神兵霎时相撞。
两剑中暗含着浑厚内力,二人皆被震退三步。
那老者正是「朝鲜剑神」崔承乾,此刻他心头一凛,惊叹于对手武功之高。
方才崔承乾已起杀心,出手毫无保留。而顾钦烽显然是为劝和,那一剑最多也就用了七成功力。
所以二人表面上平分秋色,实则是顾钦烽稍胜一筹。
崔承乾定住身形,喝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多管闲事!”
“京城重地,岂容尔等放肆!况且我朝天子大婚在即,你竟敢当街杀人!”
“哼!倭寇乃蛮夷,与禽兽无异,何谈杀人!”
那武士闻言大怒:“八嘎呀路!你难道不是蛮夷!”
崔承乾肃然道:“我朝鲜系箕子之后,习孔孟之道,衣冠与华夏无异,文字与中原相通,岂是尔等断发文身之辈所能比拟?”
武士瞋目切齿,恨不得活吞了崔承乾。他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赢,此刻只想与那老儿同归于尽。
“住口!”顾钦烽厉喝一声,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他看了一眼崔承乾,又看一眼那黑衣武士,冷冷道:“我没功夫听你俩掰扯,赶紧各回驿馆,休得再生事端!”
崔承乾在顾钦烽身上打量一番,见其无官无品,仅是一身庶民装扮,脸上顿时露出鄙夷之色。
“你不过是一介布衣,凭什么在这吆五喝六!”
“凭什么?就凭我手中之剑!”
顾钦烽宝剑一横,双目暴射金光,语气已带了几分怒气。
崔承乾仰天大笑:“哈哈哈!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敢在老夫面前卖弄剑术,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的名号!”
“我管你什么名号!”
“你可知我这把剑的来历?”
“我管它什么来历!”
崔承乾还想炫耀一遍先祖威名,谁料顾钦烽根本不接他的话茬,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老头气的火冒三丈,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好!今日就让你这无知小儿,领教领教老夫这把沧流宝剑!”
话音即落,崔承乾剑随身动,剑尖直奔顾钦烽面门而来。
顾钦烽以剑鞘抵住对手奋力一击,又顺势拔出宝剑。承影出鞘之时,散出一道凌厉剑气!
这一招如雷似电,寻常高手根本反应不及。即便有能招架者,大多也会选择退避腾挪。
谁料崔承乾身子一沉,不但刚好躲过剑气,还抓住了顾钦烽下盘空挡。
老头身法如风,贴着地面朝顾钦烽小腿猛攻。形似腾蛇起舞,势如地龙翻身。
这招大大出乎了顾钦烽的意料,他急忙施展「瑶池迷踪」,虽勉强与对手拉开身位,却显得颇为狼狈。
但这些年的江湖阅历,助他练就一身临场应变的本领。
不待旁人看出颓势,顾钦烽便右脚蹬地顿住身形。随后朝地面刺出一剑,剑气如刑天巨斧,将地面划出一道沟壑。
崔承乾腾空而起,身似神龙卷地,以凌云之势朝顾钦烽杀去。
顾钦烽不再闪避,而是直接挺剑相迎。
两把神兵撞得嗡嗡作响,八道剑气于天地间纵横。街边砖瓦砾石被震碎无数,满地枯叶也随剑风起舞。
原本聚在巷子里的看客皆如鸟兽般散去,生怕被这凌厉剑招所误伤。
转眼间,二人酣斗二百余招,表面看去仍是不分伯仲,实际上崔承乾已经感到有些吃力了。
二人的较量既是剑法之争,亦是内力相抗。
顾钦烽以太乙神功为根基,又有千年尸丹加持,放眼整个江湖,也鲜有出其右者。
崔承乾虽然也是内力精湛之辈,但与顾钦烽相比,就要逊色许多了。初时精力充沛,他还能与之斗个旗鼓相当。可一旦陷入僵持,他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顾钦烽的内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每一剑都携着摧山撼岳之势,将崔承乾震的虎口发麻。
老头心想:“我号称朝鲜剑神,打遍八道无敌手。若败在一个中原少年手里,还有何脸面去见家乡父老!”
崔承乾为了家国尊严,更为了自己「朝鲜剑神」的名号,只能咬着牙苦苦支撑。
又斗五十招,顾钦烽愈战愈勇,崔承乾却明显露出颓势。他那条握剑的胳膊已被震的失去知觉,浑身真气也所剩不到两成!
即便不会武功的人,也能看得出来,这老头败局已定。
可顾钦烽并不想伤他。
一来,两人无冤无仇,之所以动手也全因一点口舌之争。
二来,皇上大婚在即,此时杀人着实不妥。
三来,对方毕竟是他国使臣,若横死于京城,定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心中如是思量,顾钦烽便有了收招的打算。他将剑势放缓,同时稍稍拉开身位。
可那崔承乾不知是老糊涂,还是丧失了理智。居然对顾钦烽的退让视若不见,依然对其死缠烂打。
就在这时,朝鲜驿馆内响起一声呵斥:“崔承乾!本君命你马上住手!否则以犯上之罪论处!”
李忱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叫醒了半癫半狂的崔承乾,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台阶。
崔承乾心领神会,趁顾钦烽剑招放缓之际,将自己的身形收定。
“臭小子,今日到此为止,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便扬长而去。
顾钦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唐铃则大声揶揄道:“若不是我钦烽哥哥手下留情,你岂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方才那位被救的武士走到顾钦烽身前,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恩公在上,请受细川高城一拜!”
“你不必拜我,我也并非为了救你。”
“不管您是不是为了救我,您都切切实实的救了我。贵国有句古话,叫「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您是高城的再生父母,高城岂能不拜!”
顾钦烽原本对东瀛人并无好感,但见这年轻武士敦厚耿直,眼中也不禁多了几分赞许。
他扶起细川高城,道:“尔等出使天朝,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本国体面。如此当街斗殴,岂不为世人耻笑。”
“恩公说的在理,只是那老儿欺人太甚,我一怒之下才......”
顾钦烽摆了摆手,打断了细川高城的话。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下不为例。”
细川高城躬身道:“高城谨记恩公教诲。”